第9章 紅塵初影

轉眼間,四年的光陰逝去,已快到第五個年頭。

風煙閣,天下第一煙花之地——青樓。

天下著微微小雨,她立於窗前,眼眸裏一片漠然。遠處朦朧隱約,仿佛從前整片喧嘩在此刻都陷於寂靜當中,隻覺得格外淒美落涼。她鮮紅的衣襟伴著烏黑的青絲鋪落於地麵。周身像是有雲霧繚繞,人都被生生的隱入其中,眼中那抹情緒暈開了所有的悲傷。半響,輕歎一口氣,將木窗微攏起來,轉身走向房內。

“小姐,水已經備好了。奴婢伺候小姐沐浴。“一位身著粉綠粗布衣裳的丫環恭敬的候著身子說道。

她沒有說話,隨著那小丫鬟走到屏風裏麵。屏風內一個精致的木桶,縷縷上升著熱氣,桶內片片玫瑰花瓣鋪散於水麵。

“小姐,嫣兒伺候您更衣。”說罷,嫣兒欲上前。

“罷了,嫣兒你下去吧。”她緩緩開了口,語氣裏有淡淡的無可奈

何。

“是。”嫣兒擔憂的看了看自家小姐,站了片刻,最終還是退了下去

聽到關門聲,她才走進木桶旁,看著周身屢屢煙氣飄渺,卻看似不真實。手輕輕探入水中,揚起了圈圈漣漪。

“水溫剛剛好啊。”自言自語的一句,回應她的是淡淡的孤寂。

伸手解開自己的衣帶,輕輕一拉,鮮紅的衣裙落於地上,白色的裏衣靜靜的裹著她。

已經過了四年了,如今已是第五個年頭。五年之約,離他回來的期限快要到了。可是她同樣也離開了三年,親眼目睹了璃川王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命在那道聖黃色的聖旨的到來下全部抄斬的血腥畫麵,府內上下無一幸免。她隻是貪玩跑到小木屋去了,等到逃出來的奶娘找到自己後告知她才知道,她不相信!硬是掙脫奶娘的懷抱跑回去看。可是人還沒到王府內便被一股衝天的血腥味震驚的呆在原地,那一瞬間她突然後悔了,她不想進去。她想告訴自己爹娘還活著,那些死的是府內的侍從不包括爹娘。可是當她看到身處異處的那兩具屍體時,像是被人當頭棒喝般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那時候,她的整個世界像是崩塌了一般的黑暗,她眼前一黑就暈死過去了。醒後,陪伴她的隻有奶奶,可是她們都是弱女子,最後她淪落進了青樓,在風煙閣一呆已是一年多的時間。她會報仇,為當年的慘劇,不為別的,就為了父母為了自己如今墜入紅塵的境地。還有十幾日,她就滿十八歲。按風煙閣的規矩,到了十八歲的女子便要開始賣藝接客了,怕是等不了遠在眠山的他了。或許他還不知道璃川的慘案吧,那現在是否還依舊勤奮的曆練中呢?失笑間,淚卻從眼裏滑落,她不甘,那個與爹談笑風生的皇上,那個一見到自己便笑意安然會叫自己小梨箬的皇上,為什麼會突然一夜之間性情大變要將璃川王府滿門抄斬。算了,都已經不複當初了,那些都不存在了。她已非她,不再是璃川王爺的寶貝千金梨箬,她現在是風煙閣的人,即將出閣的初影,之所以取名叫初影,隻是希望將來在複仇的路上不要忘了當初最真的那個自我。

白衣恍惚落地,她將自己深深埋入水中,白皙的手輕輕一抬,手指尖的水便灑落進桶內,輕輕的融入水裏不見。就好比現在的自己,怕是無人知曉還有這號人了吧。這個偌大的王朝裏,她還有什麼?卿晟她不敢要也不能要,他們現在是仇人了嗎?為何莫名其妙的就成了這般尷尬的處境。她想起那個一身素紫衣裙的女子,卿晟走了之後。她會偶爾跑回琥珀川,然後就遇到了出外曆遊的用毒高手紫熏,機緣巧合下她們便成了師徒,而紫熏師父竟也離自己而去了。

深深吸了口氣,將整個身子侵入水裏。半響過後,她起身將嫣兒備好的墨綠色衣袍穿好,走出了屏風外。

是夜,安靜的可怕。靜悄悄的,風吹過,冷的她不禁微微心寒。

“小姐,安媽媽讓你過去。”門外,嫣兒輕輕敲了敲門說道。

“知道了,你進來吧。”梨箬幽幽的說道,語氣裏沒有半點情緒。嫣兒應了一聲,推開門走了進來。立於一邊,看著自家小姐,如冰美人一樣,就算是閣內的花魁簡未央也比不上吧。怪不得風姨將小姐捧在手心,萬事皆由著她。如果初影小姐出閣,這樣一來,風煙閣就真真成了天下第一青樓了。隻是苦了小姐,這樣一個清雅淡然的女子委屈於青樓,任那些豬狗不如的人糟蹋了。

烏黑的長發散落在肩上及腰間,一身墨綠色衣裙,精致的五官,如夜間神秘的精靈。

梨箬拿起木盒內一支紫檀木雕刻的簪子,輕綄起幾縷青絲,盤了個簡單的發式,將絲質的白紗蒙在臉上。

“走吧。”頷首點頭,梨箬示意嫣兒。

“是。”嫣兒答著,雖然小姐一年前進入風煙閣起她就負責照顧她的生活起居,但是時間隻會讓小姐越發光彩耀人,出落得越發水靈,就連她也會失魂偶爾。

風煙閣有兩個管事,一個是安韻嫣兒口中的安媽媽。另一個便是風姨,當年也是紅極一時的頭牌花魁風夕。後來她自行開了風煙閣,至此風煙閣便成了出盡紅塵靚麗女子的地方,每個有財有勢的人才有資格進出風煙閣,那便是身份的象征。

梨箬眼眸清波流盼,衣裙隨著腳步輕邁而微微擺動,嫣兒抬起步子跟著梨箬出了房內。

“嫣兒,最近怎麼沒見到洛涼?”仿佛想起什麼,梨箬問問道。

“回小姐,洛凉姑娘近些時日被司徒公子請到府上為其宴會撫琴,應該快回來了。”

“嗯”梨箬回道,洛凉是閣內為數不多對梨箬好的女子,也是除了簡未央外。另一個賣藝不賣身女子,雖說生得不是傾城之色,卻也頗有風姿,是個令人憐惜的女子,一舉一動如小家碧玉的風範。隻是迫不得已流落青樓,好在風姨憐惜她們兩人,又加上簡凡與洛凉一歌一琴實屬良品之上,風姨便允了她們不賣身的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