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墳墓

相較於這裏其他的墳墓,父親的這一座就要現在不那麼狼狽,由石頭砌成一座土堆,在這座墓園裏麵絲毫不起眼。

謝安萌忍著眼淚拿著鐮刀將墳墓上的雜草清理幹淨,又將他們準備好的貢品用幹淨的碗碟裝好放在墳前。

“阿爹,女兒不孝,這個時候才來看您……”話還沒說完,她就哽咽到說不出話了。

陸千然走上前摘下草帽深深的看了一眼謝教授的墳墓,這才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拍謝安萌的肩膀,“逝者已逝,我想謝教授在天上也不希望你這樣難過。”

謝安萌將臉上的眼淚擦幹淨,這才直起身子恭恭敬敬的跪下扣了三個頭,“阿爹,女兒這幾年做了很多錯事,我把祖宅和你留下來的產業都敗光了,還讓自己走到了現如今這種地步,都是女兒的錯,怪女兒識人不清,把豺狼當成朋友,還牽連到了陳叔,嗚嗚……”

謝安萌一邊哭一邊哽咽,說到最後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陸千然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沒說話。

現在這個時候就該把時間和空間讓給她。

陸千然在原地默默站了一會兒,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謝安萌絮絮叨叨的跪在墳前將自己這幾年的狀態都向父親說了一遍,直到站起來才發現陸千然不見了。

他去了哪裏?

謝安萌抬腳順著小陸跟上去,走了幾分鍾就發現陸千然正站在一處小山崖的斷峰處,這裏視線很好,正好能將整個小島的南麵盡收眼底,那邊正是昨天她和陸千然去撿海貨的那片海灘。

謝安萌走到他身邊站住,伸出胳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真是好久沒有這樣放鬆過了。”

陸千然從懷裏掏出一根雪茄慢慢地抽著,正眯著眼安靜的看著遠方,海風吹得他外麵的雨衣呼呼作響。

一直等到一根煙抽完,他這才將煙蒂扔到腳下碾碎,“你和謝教授說完話了?”

謝安萌低低的“嗯”了聲。

“既然說完了,那就走吧,別忘了我們來這裏的正事。”

聽見男人這樣說,謝安萌才想起他們來後山的目的就是為了撿點柴火,男人已經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就大步離開。

謝安萌連忙小跑著跟上。

然後學著陸千然在林子裏尋找著柴火,兩個人的速率確實很快,不到半個小時的時候他們就收集了兩大捆的柴火。

陸千然蹬著腳將柴火捆在一起,一手一捆的提起來。

謝安萌見他就這樣走了,連忙上前拉住他,“我幫你提一捆吧。”

陸千然打量了一下她的細胳膊細腿,眼底寫滿了嫌棄,“就你……還是我自己來吧,後麵跟著。”他用看弱雞一般的眼神看著謝安萌。

被嫌棄的謝安萌鬱悶的瞪了一眼走在前麵健步如飛的男人,也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體力居然這麼好。

想了想,她還是乖乖的跟在後麵。

兩人一陸無話,一直等到回到家裏謝安萌才打開話匣子。

“我剛才已經和阿爹說了,說我會去做一點他的骨灰。”謝安萌托著下巴看上虛空中的某一個點安靜的說,無論是表情還是神態都像是在說一件極為平常的小事兒似的。

但陸千然知道她此時的平靜隻是表麵上的。

他淡淡的“嗯”了一聲。

“你說謝教授會答應嗎?”其實已經知道了答案,他還是忍不住問。

謝安萌笑了笑,清澈的眼裏寫滿了肯定,“阿爹當然會答應。”

“阿爹臨走之前說過,無論我將來要做什麼決定,他都無條件的支持我。”說完這句話,她輕輕地笑了兩聲,眸光溢出動人的光彩,“想必那個時候阿爹就已經猜到將來會有這麼一天的吧,所以他才在明早之前叮囑我那些話,就是為了讓他骨灰的所在之地隻有他的寶貝女兒一人知道。”

陸千然聽完這些話罕見的沉默下來。

千言萬語隻凝聚成一句話——“你阿爹對你真好。”

“我阿爹對我自然是極好的,不論我向他提什麼樣的要求,他都會盡力滿足我。就算我當著他的麵耍小性子,他也極有耐心的哄我開心。說實話,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沒見過阿爹在我麵前板著臉,更沒有對我說過一句重話。”

謝安萌笑著笑著就紅了眼眶。

“可是這麼好的阿爹,已經不在了……”她捂著嘴哽咽的說。

陸千然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但他一直活在你的心裏,不是麼?如果這樣說的話,他其實一直都在你身邊,用另外一種方式陪著你。”陸千然看著大門外的雨幕淡淡的說。

眼裏罕見的寫滿了落寞。

謝安萌一抬起頭就看到了這樣的陸千然。

“你也想你的阿爹了麼?”她擦擦眼淚問。

陸千然低低笑了兩聲,沒否認,但也沒有開口。

隻有謝安萌看得出來,這個冷傲男人的骨子裏其實滿是柔情,隻是他並不擅長於表達,或者說是不屑於表達。

“你的阿爹也會向我阿爹一樣寵著你嗎?”謝安萌看著他繼續問。

“不會。”陸千然撥火。

當謝安萌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臉上劃過一絲古怪,轉瞬即逝,快的讓謝安萌都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我阿爹從來都沒有寵過我。”陸千然平淡的說。

謝安萌頓時就有些驚訝,“從來都沒有嗎?”

“對,從來都沒有。因為我是陸家的孩子,陸家的孩子需不需要疼寵的,從我記事開始我父親都極少陪在我和母親身邊,他總是很忙,忙著出差,忙著處理公務,忙著和上級和下級交涉。根本就沒有時間和精力用在家庭上。”

“我從小就知道,會撒嬌的孩子有糖吃,但我小時候隻要一撒嬌就會得到我父親的訓斥。”陸千然麵色平靜的開口。

謝安萌愣愣的聽著他說起這些往事,不知為何,心裏總有些揪疼。

陸千然一轉頭就看見謝安萌露出這種心疼的表情,頓時就有些哭笑不得。

“其實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糕,雖然他將大多數的精力放在工作上,但我和母親都知道,他是愛我們的。因為我是陸家的孩子,處在這個身份地位上自然不可能像普通孩子那般在父母的嬌慣下成長,我生來就肩負著重要的責任。”陸千然平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