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楠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溫柔,聲音亦是溫潤,可是他的這種溫潤反倒讓我覺得不自在。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獨處,聽到他這樣的語氣,還讓我坐他旁邊,我就不由感到有點兒尷尬。
尷尬歸尷尬,我還是要坐過去的,畢竟他拷貝資料給我,說不定還要讓我看點兒什麼東西,交代兩句什麼的,這是公事,我若是支支吾吾,扭扭捏捏的場麵反倒會變得更尷尬。
我回身關上門,又從包裏掏出硬盤遞給秦楠,小心翼翼的坐到他身側的凳子上,默不作聲,就等著他趕緊把文件給拷貝完了我好走人。
“那個錢小雅是怎麼回事?經常找你茬?”跟我比起來,秦楠絲毫沒有覺得尷尬,他一邊兒打開文件夾複製文件,一邊兒問我。說話的口吻很是自然。
“今天……謝謝你。”我低著頭,聲若蚊蠅。說實話,在開會之前我都沒有給他好臉色看,今天他本來有機會讓我們公司丟人現眼的,但他沒有,這很出乎我的意料,畢竟依著他的尿性,他就算是不去害人,那他也未必會出手幫忙。
然而他今天,卻幫我解了圍,既然他都說起了錢小雅的事情,那我也不好不跟他道謝。秦楠聞言,眼底裏閃過一抹驚訝,繼而笑看我道:“竟然會說謝謝了,可真是百年難得一見呢。”
“我一向是恩怨分明的好麼?”聽他說這話,我不由遞給他一記白眼,有些不高興的催他說,“好了沒有?拷貝個文件要這麼久?你那是什麼破電腦?”
我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才找了這麼一番話緩解氣氛。本來坐在他身邊,我坐立不安的,已經夠尷尬了,他還來那麼一出調侃,說的好像我隻會罵人而不會道謝似的。雖然說我對他好像很少道謝,但是他也不必這樣調侃我吧。
其實我也不是不會說謝謝的,最初他幫我那會兒,我可是真心誠意的感謝他的。
後來發生那些事情以後,我就無法再相信他的,有很長一段時間可以說是對他恨之入骨,自然是無法對他心懷感激的。那個時候,無論他做什麼,我都對他有意見,無論他怎麼幫,我都沒有跟他開口說過一個謝字。直至今天,我才因為他替我解圍而扭扭捏捏的跟他說謝謝。
我這一番緩解氣氛,沒話找話的催促也挺扭捏的。聞言,秦楠臉上依舊保持著笑意,是那種略微譏諷的笑意。他的笑很好看,可以說與那些明星什麼的相比,那都是更勝一籌的。隻是,他這個人每每笑的時候,都自帶三分譏笑。要不仔細看,根本不怎麼看得出來。
秦楠嘴角微微勾出譏諷的弧度,不緊不慢的的回我說,“我那是什麼破電腦你不知道嗎?這電腦你用過多少回了?你還不知道?”
“我哪裏有用多少回?我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好麼?鬼知道你平時都看些什麼東西,搞得電腦那麼卡?”我被他說得有些窘迫,為掩飾我的窘迫,便結結巴巴的汙蔑他,說他平時用電腦看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的東西,這才會導致電腦卡的。
他確實沒有說錯,他的這台電腦我以前沒少用,有一回,一個不小心還用他的微博號下載了一些設計素材呢。當時可給我嚇壞了,現在想想,我得慶幸我沒用他的微博下載個鈣片兒啊,又或者是發了自拍什麼的。否則弄不好會被廣大噴子罵心機婊什麼的……
畢竟……我這張臉它可能長得有點兒網紅的潛質,秦楠以前老說我這臉要是給好好PS修修,那還是能當個冰山網紅的,還說如果我當時是用他的號發了自拍而不是下載了素材,那我現在肯定成網紅了。
總之,當時他就一個勁兒的說我蠢,搞得我再也不想碰他電腦了,這會兒就是嫌棄他拷貝文件太慢,我也沒敢湊得太近,我就小心翼翼的坐在他身側看他電腦屏幕,邊看邊又催促他說,“平時少看點兒奇怪的東西,你看看你電腦都慢成什麼樣子了?”
“幾個G的資料,這速度還算慢?”秦楠放下鼠標,側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悠悠道,“我說喬諾,你是不是特怕在辦公室裏跟我獨處?怕我……吃了你不成?”
不知道秦楠是不是故意的,說這話時,他刻意咬重了‘吃了你’三個字,遂目光詭異的在我身上遊走,看的我渾身都不舒服。他那話是什麼意思?他是說之前……之前在辦公室裏發生的那件事……
自從上次跟秦楠在辦公室裏發現那件事以後,我現在對這種類型格局的辦公室都有心理陰影了,可是秦楠這個臭流-氓,他好像並不以為然。他……他這是在提那件事麼?他是在調-戲我麼?他在調-戲合作方的女員工。換句話說,他在調-戲前女友。
他在工作的情況下,居然出言調-戲前女友?這個混蛋!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狗還是改不了吃屎。他都那麼赤-裸裸的調-戲我了,我要不要開口罵他?
可是……萬一他不是那個意思呢?我要是突然罵他無恥下流什麼的,好像會顯得我更加無恥下流吧?
我想了想,忍住沒有罵他,笑嗬嗬的打官腔說,“沒有,我就是還有工作要忙,沒有別的意思。你說你長得儀表堂堂,才貌雙全,那什麼還是個高富帥,我們倆又不是不認識。我怕什麼我怕?你想太多了……”
“額,是嗎?我還以為,你是急著想躲開我呢!”秦楠一邊說一邊起身指了指不遠處的書架,伸手拉我說,“過來,拿幾本榮豐之前的宣傳冊回去看看,好好注意把握他們的風格。”
說著,秦楠已經拉著我向書架走了過去。他的這個書架上擺了許多東西,其中包括部分一些裝逼的外文書,是那種全英文的。那種全英文我不太看得懂,就算是看懂了,翻譯過來也十分生硬。所以我很少在秦楠的書架上拿書看。
我一邊兒不動神色的收回被秦楠緊捏著的手,一邊兒抬頭看他書架上的書。
“諾,這幾本,拿回去好好看。”秦楠從高層取下幾本書遞到我手裏,神態還挺嚴肅交代我說,“榮豐珠寶集團的設計雖然每年都有變化,但相對來說都是有固定風格的。這種風格一向是傅董事長喜歡的風格。若是要突破,那也不能有太大的風格轉化,否則很有可能引起傅董事長的不滿,繼而導致返工,那樣會加大工作量。所以你先別急著馬上定設計方案,先好好看看這些資料。”
本來很多次秦楠說完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之後我都是很想揍他的,可他這人奸詐,每次我都還沒有來得及揍他,他就忽然變了畫風,立馬一本正經的跟我談起了工作,談的挺認真的,而且還說的挺有道理,我一時之間都無力反駁。
他這麼認真的同我交代工作,我也總不能因為我看見他尷尬,這文件拷貝完了我就走了,我得認認真真的聽著。於是我就認認真真的接過他遞過來的資料,點點頭一本正經的回應他說,“好,我會好好看看的。”
“還有,榮豐的董事長傅董事長,他是子承父業,不過啊,他的出身並不光彩,他的父親是民國初年的人,當時娶了十幾房姨太太,這位傅董事長就是最小的那房姨太太生的。但是他出生的時候,都已經是一夫一妻製了。所以,從某些意義上來說,他的出身並不光彩。當初若不是因為鬧瘟疫,他前頭的兄弟們都死光了,怎麼著也是輪不上他的。”秦楠交代完了資料問題,又開始同我說起了榮豐珠寶董事長的出身。
不過這做設計是做設計,跟傅董事長的出身有什麼關聯?那個年代裏小妾生的不是多了去了麼?小妾什麼的在那個年代是多正常的事兒?這有什麼不光彩的?所謂英雄不問出處,隻要傅董事長如今把榮豐集團經營得有聲有色,那就沒有什麼不光彩的啊。
秦楠同我說這些做什麼?我就納了悶兒了,難道說是有什麼要忌諱的?
我悠悠看了秦楠一眼,問他道:“所以呢?是有什麼需要忌諱的麼?”
秦楠點點頭,眉頭微蹙,“對,設計雖然是中國風,但是一定不要出現旗袍類的元素,傅董事長的母親生前最愛穿旗袍,尤其喜歡正紅色的旗袍,但是至死都沒有穿過一件正紅色的旗袍。因為按著中國古代的規矩,唯有正室才有資格穿正紅色。傅家那時傳統,規矩多,有上頭的老太太壓著,傅董事長的母親至死也還是個妾室,聽說臨死前還被正室譏諷,對此,傅董事長一直耿耿於懷。”
“所以,你要注意,盡量不要出現旗袍元素,更不要出現紅色旗袍。”秦楠邊說手就搭在了我肩膀上。
搭在我肩膀上就算了,他……他還環住了我的肩膀,腦袋湊了過來,伴著熱氣在我耳邊溫聲道,“聽明白了麼?”
“聽……聽明白了……”對上他溫柔卻有些火熱的眼眸,我慌慌張張的拉開他的手,故作鎮定的點點頭,心跳卻不由加速。
這個秦楠他是想幹什麼呢?說話就好好說話,幹嘛突然湊過來,我一邊兒將腦袋往後縮,一邊兒笑嗬嗬問他說,“那個……文件好像複製完了,我……我可以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