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護士自知心虛,便低著頭沒說話。這時我看到齊蕭的睫毛動了動,怕她聽到會傷心,便甩開她的手說:“我看你年紀挺小的,所以不和你計較。你作為醫護人員,不要求你有多大的同情心,但至少你也不能有歹毒的心思吧。”
那護士小聲的說了句對不起後就低著頭離開了,我走過去門窗都關上,幫她把被子拉了蓋好:“齊蕭,醒了嗎?”
她微睜開眼睛:“剛才挺吵的,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有沒有覺得那裏難受?”
她沒輸液的手慢慢的摸向腹部,鼻翼也微微放大。爾後她輕咬了一下嘴唇說:“我渾身沒力,眼睛總是想閉上。”
“麻藥還沒過勁兒,是會這樣的。你安心的睡吧,我就陪在你身邊。”
齊蕭很快就閉上眼睛睡著了,我知道人在流產後需要吃大量高蛋白的食物來補充營養,便給蘇嶸生打了電話,讓他早點下班回家,買隻雞燉好。
“怎麼突然想吃雞了?”
“別問那麼多,你照做就行了。”
“遵命!”蘇嶸生嬉笑著說:“先把你補好了,晚上我才好折騰你。”
我當下的心情真的很糟,根本沒有開玩笑的興致,我便沒接他的話:“那先不說了,先掛了吧。”
“等等老婆,你生氣了?”
“沒有。”
他收起嬉皮笑臉的語氣,很真摯的說:“那我先買隻雞回家讓阿姨燉好,然後再來公司接你?”
“不用,我們現在不是在冷戰嘛,那還是少一起上下班的好。而且我現在不在公司,我在外麵呢!”
他聽我這麼一說,語氣裏都充滿了緊張:“你在哪兒?”
“晚上回家再說,先掛了。”
我剛掛斷電話沒多久,電話就又響了,當看到是齊晟打來的電話時,我卻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接了。
他肯定是聯係不上齊蕭了,才會聯係我的。若我接電話,他肯定會問我齊蕭在不在我這兒。現在齊蕭還沒醒,我還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在猶豫間,電話已經掛斷了。我剛鬆了一口氣兒,齊晟竟又打了過來。
我看到齊蕭的手指動了動,我怕吵到她便把電話按了靜音,後來電話再次掛斷後,齊晟沒有立即打過來,我這才緩了緩神兒。
但幾分鍾後,蘇嶸生又給我打來了電話,他一開口就說:“剛才齊晟給我打了電話了,問你有沒有和齊蕭在一塊兒。”
“你怎麼說的?”
“從齊晟那火急火燎的態度來看,在聯係到你讓我買雞燉湯,我就猜到齊蕭應該是做了手術了。”
“那你說出來了?”
“我沒說,雖然很想說,但齊蕭既然瞞著他肯定是有理由的。我說我和你在冷戰,剛才吵了一架後你就出去了。”
聽到蘇嶸生這樣說,我才鬆了口氣兒:“行,這個說法不錯,你先回家燉湯吧,晚點聯係。”
掛斷電話後,齊蕭微微的睜開了眼睛,而吊瓶也恰好輸完了,護士拔針後我就幫她按壓著。
齊蕭的眼神有些放空,一直怔怔地盯著遠方的某處。我怕她胡思亂想,越想越難受,便說:“你肯定餓了吧,咱們住在醫院也挺不方便的,要不去我家?”
齊蕭搖頭:“我現在哪兒都不想去,我就想在醫院待著。其實我老早就醒了,聽到你和你老公打電話了。雞湯我也不想喝,但若齊晟在聯係你們,你們得替我保密。”
看著齊蕭這幅模樣,我的心裏沒來由的難受:“我可以保密,但是這事兒可瞞不了多久。”
齊蕭虛弱的笑了笑:“能瞞多久就多久吧,至少等我身體恢複了些後再說吧。”
當晚,齊蕭執意要在醫院,我隻好讓蘇嶸生送了雞湯來。她胃口不佳,但還是被我逼著喝了兩小碗湯和啃了一隻雞腿。
她的情況不便通知任何人,我又擔心她會情緒起伏過大而做出某些不恰當的行為來,我便用眼神暗示蘇嶸生去外麵說話。
“齊蕭的情況你也比較了解,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兒,今晚辛苦你一下,你照顧一下孩子們,我在醫院陪她。”
“可以,不過你也得注意,這幾天你也可以不去公司,多陪陪她吧。”
蘇嶸生的通情達理令我頗為感動,我踮起腳尖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謝謝,不過後天兩個小家夥就要入讀幼兒園了,到時候我們一起送他們入學。”
我又和蘇嶸生在樓梯間裏聊了一會兒,等我目送他離開而折回病房時,看到我離開時關緊的門卻被拉開了。
我當時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怕齊蕭會想不通做出傻事,剛想進去看看她還在不在房裏時就聽到有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
“很好,你既然乖乖的做了手術,那我也可以不計前嫌。你和齊晟以後還會是兄妹,你也會是我的好女兒,但若你再做出超出我許可範圍的事情來,那我依然會毫不客氣的毀了你的,你知道了嗎?”
我認出這是齊老爺子的聲音,齊蕭剛失去孩子,心裏肯定很痛,他不僅不安慰,還來威脅她。
我心裏是極不服氣的,我推開門就走了進去,態度不善的說:“齊老爺子,據我所知,在齊蕭和你兒子的這段關係你,你兒子可沒少纏著她。你與其來威脅她,倒不如好好管教你那兒子!”
齊老爺子轉過身,目光精光的看著我:“羅瀾清是吧,我知道你,你的兩個孩子以前經常去我家玩的。我也知道你和齊蕭是朋友,但這是我們齊家的家務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嘴。”
我剛想反駁,齊蕭突然提高音量說:“我不姓齊,我姓周,從此以後再也沒有齊蕭這個人了。齊老爺子,在你裝病的這些年,我媽對你的照顧可謂是盡心盡力,我隻希望你以後能好好待她。至於齊家,我永遠不會再踏進去了。”
她說完就指指門外:“齊老爺子請回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齊老爺子顯然沒料到齊蕭會這樣對他,他瞪著眼看著齊蕭,齊蕭便用更加氣憤的眼神瞪著他。齊老爺子指著她說:“行!你既然不願意叫我認我這個繼父了,那我也當沒你這個女兒。隻要你不踏入齊家,不在與我齊晟聯係,你媽的後半輩子肯定會過得很幸福。”
齊老爺子說完就拂袖而去,當我把門關上時,齊蕭強忍的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我何嚐不懂她的心思,她剛才表現得有多淡然,心裏就有多痛。我倒了杯溫水遞給她:“齊蕭,小產也需要做月子的,你一直哭可是會影響視力的。你別多想,喝了水好好的睡一覺。”
齊蕭接過杯子捂進手心裏,雙手一直在用力,我看到她的指關節都變得泛白了。我擔心她會把玻璃杯給捏碎了,便說:“齊蕭,你別那麼用力……”
她叫了我一聲,然後轉過頭看著我:“瀾清,我以後叫周蕭。”
從她那瞪大的眼睛和從喉嚨裏低吐出的聲音裏,我能感覺到她的堅決。我衝著她眨了眨眼:“無論你是齊蕭還是周蕭,你都是我的朋友。既然你下定決心要做周蕭,那我會是第一個支持你的人。”
她騰出一隻手來,緊緊握住我的:“謝謝你,瀾清。”
“不客氣,周蕭。”
我們在長久的沉默中凝視著彼此,最後都笑出了聲,又笑出了淚。可是這會兒的眼淚卻是一枚勳章,它刻錄了我們曾受過的傷,更詔顯著我們要與過去訣別、要與未來擁抱的決心。
因為我家裏的阿姨是從齊宅過來的,我怕我頻繁的在家裏燉湯會被她發現貓膩,便到方麗慧租住的房子裏做飯給周蕭吃。
周蕭在輸了三天液後,身體有所好轉,醫生開了藥讓她帶回家吃。但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去我家,方麗慧便讓她去她那兒。
自程靜與我公開針鋒相對後,程靜就搬離了原來的住處,而方麗慧也換到了離公司較近的一間小公寓裏。這棟樓挺新的,環境也挺好的,周蕭也住了進去。
這期間,子遇和子奚也入讀了幼兒園。開學那天我和蘇嶸生送他們去了學校,他們都被分在小二班。
孩子們第一天入學,有很多孩子都陷入了恐慌中,一旦家長離開後就會嚎啕大哭。我也不放心他們,便躲在窗邊觀察了一會兒,也許是他們倆有伴吧,竟然一直坐在椅子上乖乖的玩玩具,一聲都沒有哭過。
看到他們這麼淡定,我倒也沒那麼多擔心了。接下來的幾天,每次接送孩子時老師都說他們兩兄妹的表現都很棒,很合群,並且樂於分享。
這天是周五,我接了孩子們後便直奔方麗慧那兒。
方麗慧上班還沒回來,我敲了門後還對孩子們說:“記住了嗎?以後沒有齊阿姨了,你們要叫她周阿姨。”
兩個小家夥點點頭,說知道了。這時門被拉開了,兩個小家夥便齊齊的叫了一聲“周阿姨好。”
豈料,來開門的竟然是齊晟,他一臉慍色的看了看孩子,然後直直的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