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了起來,抬頭看他:“你覺得我的生氣是無理取鬧嗎?行吧,那就當是我在胡鬧好了,但我還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你既然已經和金玲達成交易了,那直接邀功就成了,為何第二天還要在我和齊晟演那麼一出?”
他的眸色深了些,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金玲在上海的名流圈自成一派,她不希望她未婚生女的事被人知道。加上她正準備離婚,更不想因這事節外生枝,所以才會請我按照原計劃去與她碰麵。”
我的眼裏淚光盈眸:“所以你們倆包括那隻叫囡囡的泰迪,都是演技派,把是你老婆的我騙得團團轉。”
他雙眼一瞬:“我也是情非得已。”
我哀哀欲絕,但還是勉強撐起一抹笑:“好一個情非得已!不過事已至此,你幹脆把所隱瞞了我的,都一次性說出來吧。包括你何時知道我是他們的女兒,又為何要隱瞞住所有人這些事。”
他卻似乎很掙紮,仿佛我給他出了難題似的。他幾度試圖轉移話題,但在我的不妥協之下,還是開了口:“你還記得有次半夜時分我在過道接電話而被你撞見的事嗎?”
我的手心裏全是汗,我擦在褲縫處,沉沉的點了點頭。
“那通電話,其實就是幫我找你親生父母的人打來的。他在暗訪和多方打聽後,覺得龐國梁是你生父的可能性很大,但我當時沒告訴你,是覺得這其中有蹊蹺。”
“什麼蹊蹺?”
“你想一想,這27年來,為什麼他們倆最近才開始找你?”蘇嶸生把問題拋給了我,我腦袋昏昏沉沉的,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搖搖頭說我不清楚。
蘇嶸生這才繼續說:“龐國梁要好理解一些,他在龐文玲死後,失去了精神支柱,才會移情到被他遺棄的女兒身上。我最初以為他會想找回當年遺棄的女兒,無非是想有個依靠讓女兒為他養老送終。但我後來才知道,龐國梁幾年前就患了尿毒症,一直在透析治療。我還在醫院裏找到他的就診記錄,幾年前他就和龐文玲做過腎髒的配型,是可以移植的。我又進一步的從主治醫生那裏了解到,原本龐國梁是打算在血透控製不住病情時再與龐文玲換腎的,但龐文玲出了意外後,他隻能把換腎的希望寄托在另一個女兒,也就是你身上。”
蘇嶸生的話猶如抽絲剝繭般的,把我渾身的力氣都抽沒了似的。我頹然的往後退了幾步,本想坐到沙發上的,卻沒控製住平衡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
蘇嶸生想來拉我,我捂著臉哭了起來:“你別碰我,你繼續說,你繼續說吧……”
他退後了幾步,頗為心痛的說:“我沒告訴你,甚至瞞了所有人,就是還沒想好要如何處理這種狀況。我了解你,隻要你們相認,即使你恨龐國梁的遺棄之仇,但當他病入膏肓求你時,你肯定會把自己的腎髒交出去!可我愛你,我不忍心讓你少了一個器官,所以我正在動用所有的人脈聯係腎源,想盡快給他匹配到合適的腎,然後再告訴你這一切的。”
他確實是了解我的,若龐國梁求我,即使我恨他入骨,也做不到見死不救的。我捂著胸口:“那金玲呢?你也瞞著她,是因為她也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他點點頭:“金玲當年拋棄確實是無奈之舉,她也一直在為之痛苦。這件事甚至成為了她的一個陰影,多年來甚至一直不敢結婚生子,怕會重蹈覆轍,後來便一心的撲在工作上。她的畫館遍及好幾個大城市,所經營的畫也大多是出自名家,算是這個行業的佼佼者。但她在事業上太出色而遭人嫉恨,有人造謠她的成功是靠小三上位,她煩了這些流言,才會下嫁給喪偶有孩的昝華坤。”
蘇嶸生說到這裏,頓了頓:“金玲雖然她在微博小號裏一直傾吐對你的思念,但她能做的也僅限於在小號裏懺悔和追憶。因為她的用了半輩子才積累了這些好名聲,若突然和你相認,那她會擔心自己努力經營出的人生,會淪為別人的笑柄。”
我心裏散出濃濃的寒意:“原來,我與她而言,是個屈辱的存在,是個會讓人貽笑的笑柄。既然如此,她為何又要找我呢?”
“我問過她類似的問題,她大概沒想到我和龐國梁熟吧,倒也沒隱瞞,直接說了實話。”
“什麼實話?”
蘇嶸生有些猶豫:“你確定要聽麼?”
“聽,一次性的了解全部,總好過鈍刀子割肉。”我強打起精神說。
蘇嶸生點點頭:“也對,那我就繼續說吧。她這些年一直記恨著龐國梁,有留意他的情況,她顯然是不想讓龐國梁得逞,才會急於出手。至於她與昝華坤的離婚,則是她一直計劃好的,因為她的名氣和事業,都讓她不需要依附男人而存活,何況昝華坤還劣跡斑斑呢!”
蘇嶸生的話,就像一把一把的刀子,毫不留情的劃過我的心髒,在上麵留下了顯眼的口子。我捂著胸口:“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多希望他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是他騙我的,可他卻說:“是真的,就因為這其中的緣由太過複雜,所以我才一直沒告訴你。”
我淚眼婆娑:“那那封郵件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打算隱瞞我嗎?為何在我到昆城的當天,你卻讓幫你調查的人發了郵件過來?”
蘇嶸生低了低頭,再次抬起來時目光堅定的盯著我:“因為我上述所說的,大部分都是我自己調查得知的,但我怕你會追問我進度,才會讓那個人繼續追查。那天你氣憤衝衝的從上海殺到昆城的酒店,加上你說話的語氣和內容,我就猜到金玲應該是和你說了比較關鍵的東西。”
在他說這些話時,我的眼淚鼻涕一直在流,他抽過紙巾幫我擦著,擦好後又繼續說:“其實我當時也挺慌亂的,原本想裝傻搪塞過去,我一時間也編造不出好的謊言來騙你,這才覺著幹脆就讓你知道一些東西吧。讓你在慢慢了解的同時,我也盡快周旋好他們倆的事。我原本不想讓你看到他們陰暗的一麵,想讓你以為他們找回你的理由是因為愛,但是我看你已經擺出一副要和我分手的樣子,我才覺得不如都說了吧。我的本意是是保護你,但若我的保護讓你更受傷的話,那不如告訴你真相,然後我會陪你一起麵對。”
……
蘇嶸生後來又說了很多,但我卻沒聽進去幾句,我抱在他的懷裏哭了很久,還把鼻涕和眼淚糊了他一身。
他也沒安慰我,就那樣任由我哭著,但人無論是高興還是悲傷都會有限度的。我到底是哭累了,靠在他懷裏就不想動彈,隻是偶爾間會抽泣幾下。
蘇嶸生輕輕的攬著我說:“我抱你去洗澡?”
我微微搖了搖頭:“不要,我不想動……”
“可是你現在很髒……”
“你嫌我髒?”
大概是我的敏感讓他很緊繃吧,他到底還是撒了謊:“當然不會嫌棄,無論你是什麼樣的,都是我最愛的。”
在誤會解釋清楚前,還覺得他的話極為虛偽;可是這一會兒,卻又覺得他的話特別暖心。我知道他這段時間為了我,也慢慢的承受了許多。
無論是生我的父母,還是把我養大的養母,他們似乎都想從我這裏拿到好處。細細一想,把我捧在手心裏的人,大概也隻有蘇嶸生了。
我意識到再讓他為我擔心就不恰當了,便想說電話寬慰寬慰他的心,但剛想說呢,門鈴卻響了。
蘇嶸生就那樣抱著我,原本不打算去開,但我讓他去看下是誰後,他才把我抱到沙發上,然後才去開門。
我聽到蘇嶸生問:“你是誰?”
說話的是個男人,他猶豫了幾秒才說:“這是羅瀾清的房間吧?”
蘇嶸生的聲音當即就大了些:“你找我老婆做什麼?”
那個男人笑了笑:“原來你就是她老公啊!我是住隔壁的白銘安,我來感謝她送給我的晚餐。請你幫我轉達吧,謝謝了。”
蘇嶸生有些不屈不撓的問:“我老婆為什麼會送晚餐給你?”
要不是考慮到我現在的樣子太狼狽,我肯定會出去解釋清楚的,可現在我隻能穩住聲音說:“白先生,不用客氣的,希望你喜歡。”
白銘安聽到我的聲音後,笑著說:“挺好的,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休息了。”
我聽到白銘安隔壁的房門開了又關上了,蘇嶸生才一臉困惑的走了回來:“他是誰?怎麼就住我們隔壁?”
我看蘇嶸生那一臉要胡思亂想的表情,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便逗他:“你幹嘛那麼緊張?”
他指了指牆邊的行旅:“我能不緊張嗎?其實我剛才回來時雖然表現得淡定,但當我看到站在門口的這個白先生,又看到門口的箱子時,我就後怕了。若我不和你解釋清楚,你是不是拎著箱子就要敲響他的門,讓他帶你逃跑啊?”
我覺得他這胡思亂想的樣子還挺可愛的,便忍不住笑出了聲。蘇嶸生見此,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