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稻香暗中打量她,與早些年相比,劉孫氏的性子似乎更開朗了,也是,沒了劉仁貴那糟心的男人,也沒有了小妾們挑事,她就隻守著那一畝三分地,操勞著家中,又每每能見到銀子,心情自然越發好起來。
“即然智財哥說讓二伯娘帶了寶胖子來京城落腳,不知二伯娘有何打算,隻管與我們道來。”
劉孫氏想了想,覺得這事兒也隻能跟她和張桂花商量,便道:“不瞞你說,當年那些豬賺的銀子,我都省下來買了良田,良田每年出息不少,除掉喂豬的,總是能有節餘,我又拿節餘的與第二賺的一起再添了田地,如此一來,原本家中已有八百餘畝良田,而寶兒的學費,零用,我都是靠賣雞鴨換的,左右家中請了長工,不用我下地做事,我倆的衣裳都是珠兒做了叫人送來的,我一個寡婦也用不著花太多銀子,隻想著你珠兒姐姐與他倆的日子更好過些。”
她說到這兒,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話說偏了方向,又道:“不瞞你說,我變賣了家中的良田、產業,手中尚有四千多兩,我也不懂旁的營生,就想請弟妹和二姑奶奶幫忙拿個主意。”
張桂花聽後,不加思索地說:“你即然是做的種田養豬的營生,到不如還是做這個營生,隻是京城的土地比咱三十裏村貴了好幾番,近郊的你不必想,遠點的差不多要二十兩銀子一畝,四千兩到也能買個兩百畝的莊子。”
她說到這兒,又回頭問劉稻香:“不知你給春嬌她們幾個準備的莊子附近可還有人要賣?又或是買在你養爺他那邊也可以,總之,最好是幾家的都在一起,這樣,也能彼此照看。”
劉稻香答:“這事兒我叫下頭的管事去問問,即便附近沒有人賣田,總是能買些好點與那旁邊的人換的,若是運氣好,換個一兩次就能換到邊上,運氣不好,總是要多費些時日,不過,二伯娘即然決定帶了寶胖子來京裏住下,也不急於這一兩日。”
張桂花想了想,覺得劉稻香說的有理,又道:“切記要叮囑下頭的管事,與人商量這事時,切莫以王府的名頭又或是咱府裏的名頭壓人。”
劉稻香笑答:“娘,您放心好了,不過是換塊地,若是人家覺得換了後於自家更方便,自是會同意的。”
劉孫氏忙站起來真心謝過她,接著又與她說起了青州其他人的一些事。
張桂花問她:“喜貴他夫婦怎地沒有與你一同上京?”
劉智勝是劉喜貴的大兒子,他的女兒劉巧兒早已定親,在劉智勝成家之後,立馬就嫁人了。
“他啊,現在在府城風光著呢,哪裏肯入京來看自家媳婦的臉色過日子,再說,他家智禮後年就要下場參加考試了。”
劉智禮比劉智勝要小十三歲,算下來,如今已十一二歲了。
說起劉喜貴,劉孫氏越發自在起來,她告訴張桂花母女:“哎喲,你們是不知道呢,勝兒中了進士後,大伯一家子在府城大擺酒席,我家寶兒可是親眼所見,那個熱鬧啊。”她說到這兒,又推了推自己身邊的劉智寶一把,道:“娘嘴笨,你快些說與你嬸子和稻香姐姐聽。”
劉智寶笑嘻嘻地答:“嬸子與稻香姐姐是知道的,我那大伯最喜改門換庭的事,以往,我那大堂哥尚未中進士時,有給麵子的就喊聲劉舉人他爹,不給麵子的,依然喊我大伯劉帳房,自得了我大堂哥中了進士的消息後,出門,無論是阿貓阿狗,都要恭恭敬敬地稱他一聲劉老爺,我那大伯可得瑟了,你們也知,我那大伯的算盤打得賊精,這不,自我大堂哥中了進士後,我大伯與大伯娘就張羅著大擺酒席呢!”
他又告訴張桂花娘倆,劉喜貴借著這次劉智勝高中的機會大肆斂財,竟讓他狠狠地賺了一筆。
大周但凡有些腦子的,都知道中進士如同千軍萬馬擠那獨木橋,一早鯉魚躍龍門,從此榮華富貴加身。
自是少不了很多人要投他的好,又或是想要攀扯一番。
“更何況,智勝哥當時娶妻的事傳回了府城,說是娶了大世家族的嫡出姑娘,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兩處一相加,這一次擺酒席,我那大伯可是賺得缽滿瓢滿。”
接著,劉智寶又告訴劉稻香等人,劉喜貴得了那些錢財後,並不曾大興土木,而是悄悄買了鋪子又或是置辦了田地,又因劉智勝之故,劉喜貴做起生意來,越發順風順水了。
“我那大伯精著呢,知道不能正大光明的經商,便把那些產業落在了自己又或是大伯娘的頭上,這樣再一轉手,便成了我大堂哥和小堂弟的產業了,若是他們是商人,卻又算不上。”
劉智寶一邊說著,一邊心下琢磨著,是不是他也可以找機會與自家哥哥劃拉一下,他和他哥還不曾娶妻,靠自家娘手裏的那點銀子,總是不夠用的。
劉稻香笑道:“大伯一家子向來如此,不過,他到是討了房好妻子。”
若無劉李氏娘家的幫襯與指點,想來劉喜貴是不會懂得裏頭太多的彎彎饒饒,更不懂把手中得的意外之財如何洗白。
“這個我到是不懂了。”劉孫氏答得很實誠。
劉稻香想起一事,笑道:“對了,二伯娘怕是還不知,智財哥入了翰林院任庶吉士,都說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智財哥的將來可是能瞧得見的咯,最近,我娘家的門檻都快被踩破了,都是有意與智財哥說親的,隻是他卻一直不知為何不肯點頭,我娘為這事還上火了呢!”
“成親的事,我以往在叫寶兒給他寫家書時就提過,也不求要娶個家勢背景有多好的姑娘家,咱家是什麼情況自己心裏有底,有了珠兒的榜樣,我就想著,也不求那高門大戶的,隻求能夫妻和和睦睦,他和兒媳婦都能孝順就行了。”
劉孫氏的眼界早已不是當年那隻盯著自家的那個膚淺婦人了。
張桂花聽了心裏有底,聽得劉孫氏問起劉三貴與劉智勝,笑答:“我當家的因高中探花,入了翰林任正七品編修,智財雖說是不入品的庶吉士,那也隻是暫時的,在裏頭待三年後,就可以挑大梁了,況且,他如今也有月俸,一月能得三石五鬥。”
劉孫氏才來京裏,還是保留著鄉下人的純樸,聞言,笑道:“三石五鬥,足夠我們一家三口平日的嚼用了。”
她接著又問:“那智勝呢,可也入了那什麼漢林子?”
劉稻香笑答:“是翰林,那裏出來的人,以後都是前途無量,智勝哥考的成績稍差點,隻能外放做知縣,如今已確定任青州岩亭縣做知縣。”
劉孫氏還在想岩亭縣在哪兒,一旁的劉智寶瞪大了眼,道:“不是吧,他怎地比我哥混得還好?不是排名在我哥的後頭麼?我聽先生提起過,岩亭縣這幾年越發興旺了,那可是塊肥地。”
劉稻香輕笑道:“不一樣的,將來會有很大的不一樣,智勝哥討了房好妻子,是她娘家那邊運作了一番,方才得了這肥差,你哥呢,將來是天子近臣,能得大用的,知道麼,就是重用與不太重用的區別。”
劉智寶心想,做天子近臣總歸是比那外放要好吧?!
劉孫氏不由感歎:“說起來,咱老劉家當年在三十裏村,也是整個村人都羨慕的富戶,誰知才多少年的光景,如今又是另一番樣子了,大伯一家子與我家算是過得不錯的,隻是那小姑子與小叔子卻過得又是另一番光景。”
劉稻香來了興趣,她記得當年事後,幫劉小蘭擺平那事後,劉小蘭可是一分不少的把產業要回來了,同時,她寫信給自己的小舅舅,把劉小蘭的惡劣又添上一筆,請他小舅舅幫忙,挑了兩名青樓女子去勾搭齊富錦,後來,劉稻香忙著成親的事也就不再關注這些,張裕德與她來往的書信中,也隻隨口提了一句,那事辦成了。
如今聽到劉孫氏提起,她不由心中一動,問:“二伯娘怎地如此?我記得劉小蘭當年哭上京城訴苦,可是讓我爹出手幫忙,幫她討要回了名下所有產業。”
“嘖嘖,說起小姑子那可是一言難盡。”劉孫氏忍不住咂咂舌,又道:“我雖不住在府城,但你大伯一家與寶兒都在府城瞧著呢,你小姑子不是給齊富錦生了個兒子,小名叫福哥兒麼,當年,齊富錦的爹還在黃府當總管時,手裏不知貪了多少錢財,得知劉小蘭給他生了個大胖孫子後,就通過齊富錦給了她一個小莊子,除此之外,還有不少銀票,在黃府出事之前,寶兒大伯說,齊總管應是又悄悄在暗中藏了不少金銀和產業,都是落在了福哥兒的名下。”
劉稻香聽到這兒,不由皺眉問:“莫不是齊總管隻有福哥兒這個金孫?”
“正是呢,後來,黃府出事了,齊富錦一家子也跟著遭了罪,要不,你大伯怎就對那齊總管讚不絕口呢,這些產業落在了福哥兒的名下,自然是無法收繳上去的。”
劉孫氏覺得,自己就是再長九個腦袋,也算計不過這些人精。
劉稻香還沒說什麼,張桂花在那裏已開口道:“這個屬正常,大戶人家都留有這樣的後手,隻不過各自的方法有些不同罷了。”
劉稻香的目光微閃,劉孫氏聽了若有所思。
“二伯娘,這麼說來,劉小蘭還真是命好啊!”這樣子都竟然讓她撿漏了。
看來,當年劉齊氏說劉小蘭是個天生富貴命,還真沒說錯,老天,咋就這麼不長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