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蘇惠雅不知,先前珍珠是在這樓裏的,隻是遠遠瞧見她的身影後,如同受驚的小白兔——尿遁了。
蘇惠雅最終不曾與葉金秀坐一桌,她的身份與地位是不被允許的,她自己更不可能願意。
劉芷蓉隻得引了她朝劉稻香這桌行來,落後蘇惠雅半步的她,無奈的朝劉稻香笑了笑。
“喲,二嫂,你也在啊?”
蘇惠雅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陰陽怪氣,劉稻香本不欲理她的,想了想後,遂答:“你都能來,我不能來嗎?”
“二嫂自然能來,就是不知二哥知不知曉。”蘇惠雅這話裏有話。
劉稻香反唇相譏:“那你呢?安國侯可曾知曉。”
她的話無意間戳中了蘇惠雅的痛腳。
隻見她臉色微微泛青,薄怒道:“不需你操心。”
“你也知道呀?!”劉稻香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蘇惠雅心中一堵,她當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哼,你少給我得意!”蘇惠雅坐在了劉芷蓉之前的位置上。
在劉稻香這個睿郡王妃麵前,她的品階要矮上幾分。
大抵是有外人在,蘇惠雅倒是收斂了幾分。
吃過午飯後,在座的各位貴夫人自然不會摸摸嘴,拍拍小屁屁——閃人!
劉芷蓉又少不得要安排了戲班子,還有雜耍的熱鬧一下午,待眾人吃過晚飯了方才會散去。
劉稻香本欲拉了自家娘去尋相熟的牌友打馬吊,卻是被蘇惠雅給叫住了。
“喂,等一下。”蘇惠雅十分無禮。
劉稻香才不理她,隨了自家娘站起來,正欲轉身離開。
蘇惠雅氣得銀牙緊咬,她身邊的丫頭雨曼忙開口道:“睿郡王妃,還請留步。”
劉稻香神色淡然地轉過身來,一言不發的看向雨曼。
雨曼被她瞧得寒毛倒豎,隻覺得這個睿郡王妃似乎把她看透了。
“睿郡王妃,我家郡主與王妃有許久不曾見麵,想請王妃移步,郡主想與王妃閑話家常。”
“你說,她想與我閑話家常?”劉稻香慢慢的踱步到蘇惠雅跟前。
雨曼原本一個“是”字到了嘴邊,愣是被她盯得無法說出口來。
雨妙暗中戳了戳自家主子的後背,經雨妙提醒,蘇惠雅這才回過神來,道:“是!”
這個字是從她牙縫裏用勁擠出來的,可見蘇惠雅是多麼的心不甘情不願。
“左參議夫人也請一起吧。”雨曼又開口阻止劉芷蓉離開。
劉芷蓉無奈之下,隻得叫來自己的丫頭寶珠與玉珠,吩咐兩人帶人安頓好在座的夫人們,愛看戲的請去水榭樓台處,愛看雜耍的,請去玉台處,愛打馬吊摸鬼胡子的,請去暖烘烘的樓閣裏,待她一一安排下去後,這才隨了蘇惠雅、劉稻香去了這樓閣的二樓。
不過是隔了一層樓板,下頭熱熱鬧鬧,眾人歡顏笑語,二樓卻是難得的幽靜之所。
蘇惠雅先一步到樓上來,對於二樓金絲薄紗垂縵,她還是很滿意的,四周又擱了多個或仙鶴或金龜或祥雲鏤空寶瓶,等等,諸如此類的熏籠,雖不見明火,但樓裏也十分暖和。
“你這裏收拾得還算尚可。”
即便蘇惠雅再如何滿意,她也不會承認劉芷蓉的眼光是不錯的。
“郡主喜歡便好。”
劉稻香卻是不與她打機鋒,待三人坐下後,接過小丫頭呈上來的熱茶:“說吧,你叫我留下有何事?”
她心中還惦記著自家娘親與妹妹,與蘇惠雅在一起浪費時辰,倒不如陪著自己的娘親與妹妹玩耍。
蘇惠雅聞言把手中的茶盞往小幾上重重一擱。
坐在她身側的劉芷蓉眼皮子一跳,看了看坐在上首的劉稻香,遂幹脆眼觀鼻,鼻觀心起來,隻留心注意兩人說的話。
“哼!你還好意思說,我知,林珍珠的死,你是懷疑我做了手腳,你是不是挺恨我?那也沒辦法,那賤人早就化成一堆白骨了。”
劉稻香聞音,啪的一下,把茶盞蓋上,冷著臉子道:“你有事說事,莫要拿仙逝的人說事。”
人死如燈滅,天大的恨怨也該就此了結。
“再說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當真以為你做的那些天不知、地不知,你身邊的人不知麼?”
說到這兒,她又譏笑道:“珍珠姐姐是不屑與你爭搶,你以為她沒查出來,是你害死了她,你就是個劊子手,我瞧你這樣兒,怕是夜夜不能眠吧,也不知珍珠姐姐有沒有在子時來尋過你。”
她這般說話,一雙幽深的眸子死死的盯住蘇惠雅,那眸子黑如深潭,能把蘇惠雅的靈魂給吸進去沉湮滅了,又仿若明鏡,好似能照出蘇惠雅最肮髒的人心。
“哼,你少來嚇唬我。”蘇惠雅不肯承認,因為她害死了林珍珠,每每夜幕降臨後,總擔心在那黑暗的角落裏藏著林珍珠陰沉沉的鬼影,生怕她趁自己不備時,突然冒出來要她一命抵一命。
更不要說,她自己時常在後悔與怨恨中被反複折磨。
“你也別想岔開話題,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見我的夫君。”蘇惠雅說這話時,像隻驕傲極了的孔雀。
劉稻香聞言不由冷笑:“需你允許?安國侯可知你這般做態?我想,他若知道了,必會更覺得你惡心。”
蘇惠雅聞言更是心中再被堵得嚴嚴實實,氣得她半晌緩不過氣來。
心中明知劉稻香說的是實話,嘴上卻依舊不依不饒:“你不就是恨我嘛,恨我毀了你那珍珠姐姐的姻緣麼?恨我不該搶了她的夫君麼?是她自己想不開,怪我咯,放眼整個大周朝,也就你這個妒婦不準我二哥納妾娶側妃,咱大周朝哪個世家大族的公子不是三妻四妾?”
“我,你說我是妒婦?哈哈,你不覺得可笑嗎?我在嫁你二哥前早已言明,成親之後,他不準娶側妃納小妾,若能做到,我便嫁了,若不能做到,自是各自男婚女嫁,互不幹涉,這是承諾,他身為男子漢大丈夫,自然該一諾千金,他既然娶了我,自然是他心甘情願,甘之如飴,又哪裏來的依據說我是妒婦,我是在他求娶前沒說明嗎?你自己過得不好,也不認為全天下的已婚女子跟你過得一般模樣,又或是,你自己不幸非要覺得別人也該與你一樣,是該不幸的。”
劉稻香掃了她一眼,又道:“這叫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可不是你嘴裏的妒婦,他若想娶側妃納小妾,大可不必娶我,你懂了麼?”
而一直坐在那裏當壁柱的劉芷蓉,突然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遂又轉念一想,自家娘親當真是輸得不冤。
她這個二侄女把個“理”字參透了,隻要在理上站住了腳,沒人能說得過她。
蘇惠雅被她這好一頓搶白給氣得小臉發青,聲音更是尖銳帶刺:“哼,就算是事先說明了,那阻攔皇上給他賞美人又是怎麼回事?”
劉稻香不知蘇惠雅的心理到底有多扭曲,不由冷聲道:“這是我房裏的事,又關你什麼事?”
再次被搶白,蘇惠雅氣得小胸脯一隆一低,可見是被氣得不輕。
劉稻香不待見她,見此皺眉道:“你把我叫來,就是為了此事責備我?莫要忘了,我與你二哥是你的兄嫂,我房裏的事,還輪不到你這個已出嫁的小姑子來管。”
她說完站起來準備離開。
話不投機半句多!
“等一下。”蘇惠雅站起來,急忙上前攔住腳步不停的劉稻香。
伸手擋在了她的身前。
劉稻香微微一挑眉,道:“還有什麼事。”
“你以後不要見衛承賢。”蘇惠雅對這一點很固執,大抵當真是愛的狠了,又或是死也不肯承認自己挑錯了人,嫁錯了夫君,幹脆兩眼一閉一條道走到黑。
“嘿,你腦子不會是有病吧,吃錯藥了?回家請個太醫好生瞧瞧。”劉稻香搖搖頭,懶得理如此白癡的蘇惠雅。
蘇惠雅再次攔住她,道:“我知道你心裏定是在笑話我,可我已經嫁給他了,這輩子他隻能是我的夫君!”
或許是她想到了該解釋一下,又道:“我與承賢哥哥的關係如何,想必你一直很高興的瞧著,隻是,他即是我夫君,我總不能一輩子都與他互相怨懟著過活,我想,你若不出現在他麵前,時日久了,他便能忘了那人。”
劉稻香搖了搖頭,道:“第一,我從來不曾私下見過他,也不曾私下慫恿他待你不好,那是你安國侯府的事,第二,我從來隻心痛那逝去的珍珠姐姐,你過得不好,我承認老天果然誠不欺我罷了,第三,成親後,我也就那次偶遇了你倆,再也不曾見過安國侯,你明白了嗎?”
蘇惠雅微微一怔,不知想起了什麼,怒道:“你說了這些有什麼用,你在他心中是何地位,我會不知嗎?他是看重你的,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你一直都在影響著他,那日,你為何要戴那金鳳含珠釵,為何要如此,你定是心中怨恨不滿,想替林珍珠報仇。”
劉稻香忍不住想翻白眼,蘇惠雅的腦子肯定是進水了。
“你與你夫君關係不和,跟我有啥關係?再說了,珍珠姐姐生前托他替自己給我添妝,有什麼不妥?那是我好友給的添妝,我為何不能戴,我原已叫人收起來了,你這般說,到是提醒了我,往後還是要多戴戴,方能不辜負了珍珠姐姐的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