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稻香默然,她不否認劉正信是個很好的爺爺,待孫兒孫女都是一般疼寵,然而,他骨子裏,到底是個純正的古人。
或許,子孫血脈比服侍他的那些女子們來得更重要。
“我曾聽我夫君說,除了我親奶奶之外,其他的都是先皇賞賜,又或是上司塞進來的。”
劉芷蓉突然很激動的大吼:“他無法拒絕,收下便是,隨便找個地方把這些人養起來即可,為什麼非要......”
劉稻香並非想為劉正信開脫什麼,隻不過......
“既是先皇賞賜,哪裏能輕易擱一個地方養起來?我雖不知爺爺當時是如何想的,但最起碼可以肯定一點,他還是想護著你與祖母的。”
大臣與皇帝之間也是會不斷博弈,一不小心,便會萬劫不複。
就像她,蘇子燁明白的告訴當今皇上,她是他的軟肋。
所以,坐上了那把金椅的蘇子恒,才會更加安心的用蘇子燁。
張桂花也在一旁點頭:“你莫要埋怨公公,其實,他早說過,李府那些人是喂不飽的餓鬼,貪的便是咱府裏的所有產業,隻是二姑子當時聽不進去勸,我們也不想與二姑子鬧得老死不相往來。”
所以,她與劉三貴一直避開這一點,見到劉芷蓉時從來不提這一茬,也不接劉芷蓉的挑釁。
“我明明知道爹待我極好,可有時候李府那些人逼得我緊了,我又會怨爹娘。”劉芷蓉說到這兒紅了眼眶。
張桂花叫人給她再繼了一杯溫茶,劉稻香見此,隻得說:“你如今醒悟了也不晚,終歸這裏是你的娘家,爺爺好歹也是正二品的大官,怕他李府個球啊!”
劉芷蓉被她那霸氣的話給逗樂了:“虧得你們不計較,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
張桂花笑著搖搖頭,外頭的雨如同打翻了水盆,頓時傾瀉而下,夾著雨絲的,涼涼的夏風吹散了屋裏的熱浪,叫人煩躁的心沒來由的安寧下來。
劉稻香側頭看向劉芷蓉“二姑姑,往後若得了空,咱們還是一起打馬吊吧。”
沒有多大的仇,也沒有多大的怨,終歸是骨肉親情。
劉芷蓉聞言,眼裏亮起了一道光彩,鬆快的笑道:“這可是你說的,上次在側妃娘娘的牧場輸了你那般多東西,事後,我可沒少受我婆婆的搓磨,哼,下次,我定要把那些東西贏回來。”
劉稻香笑得十分暢快,道:“你隻管放馬過來,不過,這回可不許再玩什麼對賭了。”
“知道了,都聽你的。”劉芷蓉隻覺壓在心頭的石頭像是移去了大半。
有自家爹撐腰,更有睿郡王妃的看重,她在李府的日子想必會漸漸好過起來。
張桂花微微皺了皺眉道:“那李府並不是什麼好去處,你若想和離的話,我便想法子讓你弟去跟公公說說。”
“弟妹有心了,但我不想和離,我便是死在那嫡妻之位上,也不能便宜了那賤人。”
劉芷蓉一想起葉金秀,一股恨意在心頭翻滾不息。
張桂花瞄了一眼一臉懵逼的自家二閨女,這才道:“你可曾記得前兩年,李姑爺收下的大姨娘與二姨娘。”
葉金秀與雲纖?
“她倆在你府裏鬧騰不休?”劉稻香微微皺眉,劉芷蓉作為嫡出的姑娘,那手段可非比尋常,怎地還壓不住兩個小妾。
劉芷蓉連連冷笑,她如今想得很清楚。
“是我疏忽了,自我嫁去李府這十幾年,後院一直很幹淨,況且我有兒有女傍身,早些年學的那些手段,也丟了個七七八八,不過,就算李文軒夜夜被她勾去房裏又如何,我就是要占著那位子,把持著家中的事務不鬆手,左右我大兒已成家,隻待我那兒媳多生兩個胖小子,我便把這當家主母的位置讓與她,隻在一旁好生看顧著,我叫那葉金秀一輩子隻能眼睜睜的盯著,卻是撈不到半個銅了到手上。”
她這話,叫劉稻香高看她一眼。
她細細回想了一下,葉金秀的兒子才出生不久,待到他成年,李文軒說不定早就成了一抔黃土,而劉芷蓉的長孫都比葉金秀的兒子還大。
難怪劉芷蓉便是死也不肯和離,她就要占著那位子,高高在上的看著葉金秀們,嫉妒、眼紅、恨!
然——那又怎樣?劉芷蓉永遠是嫡妻,她的身份與地位是受大周律法所保護的,隻要她咬死不鬆口,葉金秀這個平妻休想撈到半個銅板子。
劉芷蓉留在娘家吃過了午飯才準備回去的。
劉稻香想起自己帶了兩簍子葡萄過來:“青梅,去取半簍子新鮮葡萄讓我二姑姑帶回去。”
這就是傳說中,我家的人隻能我欺負!
劉芷容聞言鬆快的笑了:“二侄女謝了,以後你的表姐表兄弟們,要托你多多關照了。”
“隻要不是爛泥扶不上牆,總會有出息的。”有劉稻香這話在,劉芷蓉是徹底放心了。
她怕劉稻香誤會,又道:“我知那邊的人是靠不住的,或許,我婆婆還會照撫我的孩兒們一番,然,我的公公不喜我之後,連帶看我的孩兒們都不順眼了。”
能順眼嗎?
葉金秀可是李尚書的正經親戚。
劉芷蓉見她應下這事,這才辭行。
送走了劉芷蓉後,劉稻香這才有空問張桂花:“娘,二姑姑在婆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張桂花聞言歎了口氣,道:“當年我與你爹帶了你們上京,頭一回見到你二姑姑時,那時就是個真正的貴女,誰知,自我們出現後,李府那邊就待她不如從前,李府那邊打的好算盤,當年,你爺爺就這麼一個嫡女,那李府盤算著,你爺爺與你祖母百年之後,這若大的家業大半是要落到你二姑姑手中的,這才起了心思求了你祖母,讓李文軒討了你二姑姑回去。”
“哼,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二姑姑的家勢哪點不如人了,當初出嫁,聽祖母時常提起,那也是十裏紅妝,更何況祖母去後,她手裏的嫁妝還不是要歸二姑姑的,隻是家業肯定不會給她了。”
劉稻香一邊說,一邊想,李尚書這麼貪財的人,不知貪了多少人的銀子。
“我有時在想,是不是那家子想銀子想得魔怔了?”張桂花同樣很不能理解李尚書夫婦的想法。
劉稻香歎了口氣,道:“隻怕二姑姑以前那般驕縱的性子,也惹得她公婆不喜呢!”
若僅僅隻是因為產業的問題,看在劉芷蓉所出的幾個孫兒的份上,李家的這兩個長輩也不會太為難她。
“那葉金秀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自打她生了兒子後,那府裏頭就不曾清靜過,你二姑姑時常受了氣,被氣得跑回娘家來,在仁禧堂一待就是一下午,也不在這裏吃晚飯,留都留不住,就神色匆匆的回了李府。”
張桂花忍不住抱怨。
“那葉金秀時常生事?”劉稻香覺得,自己在平王府是不是小日子過得太逍遙了?!
“嗯,雖然每回出事都有人出來頂杠,但我總覺得那都是葉金秀指使人幹的。”張桂花說出心裏的懷疑。
原來,葉金秀自生了兒子後,便在李文軒耳邊吹枕頭風,說他多少年了,才得了這麼個小兒子,定要擺酒熱鬧熱鬧,也不拘旁的,隻想多討些吉利話,想讓自己的兒子活得太太平平平。
為什麼隻有這樣,才能讓葉金秀安心,相信自己的兒子能平安長大?
這話裏含沙射影的都指向劉芷蓉是個心思歹毒的人。
李文軒不是那種沒腦子的人,葉金秀不過是委婉的一提,他就把她摟在懷裏心疼地說道:“可是她又為難你了?”
“我無事,姐姐生來是貴女,有些小性子也是理所當然,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妾,自然該多多體諒姐姐的。”
葉金秀怎的一個乖巧、聽話。
甚討李文軒的心,隻聽他道:“哼,她也就仗著個出身好,隻不過她娘如今不再是當家主母,又隻管吃齋念佛,當初討她回來時,尚覺得她性格溫柔懂事,過了些年,待孩子們出世,又加上她已做上當家主母後,越發驕縱起來,連我,她都時常甩臉子,更何況是你了。”
“怎麼可以?難道她不知,她如今的一身榮耀,全是夫君給的麼,縱然她娘家再勢大,可她如今已是李家的媳婦,怎地還把自己當劉家人看不成?”
葉金秀一臉心疼,又道:“可把妾身心疼的,老爺,妾身定不會犯這般錯,妾身隻想老爺回到家中能吃口熱飯,舒舒服服的,不想衙門裏的那些糟心事。”
“秀兒!”李文軒不感動是假的。
雖然他很高興妻妾們為他爭風吃醋,但前提得是他的妻也要嬌美如花,而不是糟糠!
葉金秀小李文軒許多,自然更容易招李文軒的疼寵。
“姨娘,你讓奴婢縫的東西已經做好了。”她的兩個大丫頭之一明守,正拿著一個棉布做的東西進來。
葉金秀微微皺眉,輕聲喝斥:“沒瞧見老爺在此,還不把那東西拿下去?”
“那是何物?”李文軒早已看見明守手中的東西,是兩塊棉布做的東西,裏麵襯了些棉絮,兩端縫了數根帶子:“這是拿來綁何物的?”
跟在明守身後進來的明靜,並不曾聽到葉金秀先前的話,答:“回老爺的話,因為最近夫人說姨娘的規矩沒學好,每每老爺上衙門後就讓姨娘在她身邊立規矩,姨娘的膝蓋已經蓋出一片淤青,奴婢們便想了這麼個法子,好叫姨娘少吃些苦頭。”
“劉芷蓉!”李文軒咬得板牙咯嘣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