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芷蓉一一記在心裏,又想起今兒舅舅家遭了難,到底還是有些親情在,便道:“娘,我想待會兒去舅舅家看看。”
“聽你爹說,他家產業已被沒收,隻怕將來的日子會很難熬,你去看看也使得,若能幫,就伸手幫一把,好歹你舅舅這些年是真心疼寵你。”劉老夫人不知葉府已是怎樣,她隻知自己的大兄入了獄,而嫂子與侄兒、侄孫們,有劉正信在,應該會平安無事。
劉稻香先前告訴她的話,成了劉芷蓉心中的一根刺,她又繼續小心的試探著:“娘,我以往不曾經曆過這些,也不知需要帶些什麼去看舅舅一家子。”
“旁的我也不知,隻怕現如今你舅舅一家子手無一文錢,不如帶些銀票過去吧。”
她想起劉正信之前說過的話。
“娘,帶多少呢,我出門也沒往這處想,身上統共隻有百多兩銀子。”劉芷蓉見自家娘親話裏話外很偏著舅舅一家子,心裏不免忿忿不平。
往日她家雖與舅舅家有往來,但都是有往才有來,人情往來都是舅舅家來多少禮,她家也是回差不多價值的禮,算下來,她家並不曾得了他家多少好處。
若說她舅舅的確是疼她,但也沒見他多給她一文錢。
她即便身上不止這麼多銀子,她也不願意拿出來。
“才百多兩?”劉老夫人微微一愣,後又想起怕是女兒聽了舅舅家的事,慌了神,急匆匆的跑回來找她討主意。
“我去拿五百兩給你,讓你舅娘帶著孩子們先尋個地方落腳,再從長計議,你舅舅又不是主犯,應該可以周旋一二。”劉老夫人本想說讓劉芷蓉回去叫李文軒幫忙,可想了想那一家子待自家女兒的態度,最終還是沒有把這話說出來。
她現在不得不很認真的考慮自己女兒先前的提議,她大兄一直待她很好,劉老夫人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大兄在牢裏受苦。
如此一來,隻有她自己親自去求劉正信,給他小意的賠個不是才行。
“五百兩?”劉芷蓉驚呼。
已起身走向自己房間的劉老夫人,隔著雕花罩門回頭看過來,問:“怎麼了?”
劉芷蓉怕自家娘不高興,忙道:“隻是想著,五百兩會不會不夠?”
“加上你身上的一百多兩,足夠你舅娘帶著孩子們找個客棧落腳了,再說了,你舅舅的事還沒個音訊,也不知還會不會生事端,還是先暫時這般安排著。”
劉老夫人久居府裏,壓根兒不懂府外的物價幾何,她隻是覺得六百多兩,已差不多了。
“回頭,你再叫人送些銀子去給你舅娘一家,好歹以往把你捧在手心裏疼,視你為己出。”
“知道了,娘。”劉芷蓉暗中撇了撇嘴,心中卻不同意,她認為自家舅舅一家子捧著自己,還不是瞧自家老爹步步高升了,又大權在握,上趕著來巴結自己。
轉念,又一想到先前損失的一千兩,劉芷蓉更加不想拿銀子出來了。
這麼大個窟窿,就算她要動用自己平日的體己銀子,也很難摸平這帳,再加上娘家出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她也沒那心思找人打馬吊贏銀子了。
劉芷蓉從仁禧堂出來時,臉色鐵青,很不高興的快步離去。
在鳴翠館裏的劉稻香很快就知道了仁禧堂發生的事。
她點了點手中的銀票,這是寶珠親自送到鳴翠館來的,看她那難受的勁兒,劉稻香心中萬裏晴空。
青梅在一旁笑問:“姑娘,你這個發財致富的路子真是太好用了,而且,銀子來得也很鬆快,是不是還按上回那樣,將這個捐去給善堂。”
劉稻香想了想,笑道:“春暖的揍不能白挨,給她留下一百兩,眼看開春了,你與吳姑姑兩人去外頭采買了細棉料子送去善堂,給那裏的孩子們做兩身春裳用,餘下的再給孩子們買些零嘴。”
春嬌為之扼腕:“這樣的好事,咱沒讓我碰上呢,春暖,回頭打些小酒來給我們吃,讓我們也跟著與你樂嗬樂嗬。”
青梅聽了笑道:“姑娘說了,這一百兩是留給她當嫁妝使的,誰叫那些人盡往她臉上招呼。”
春暖現在的樣子很慘,洗去劉稻香為她化的“特效”妝後,可以看得出,嘴角破了,左臉腫起,右臉上青青紫紫,好在眼眶四周沒有遭殃。
“虧得我護住眼睛了,不然可要殘了,姑娘,你都不曉得,那位二姑奶奶身邊的婆子,下手可狠毒了,專挑這些皮薄肉嫩的地方下手,還有婆子手裏竟然拿了繡花針想紮我。”
劉稻香對於隻是在小說,或電視裏看到的容嬤嬤作派,竟然也出現在現實生活中,不由傻傻的問:“真拿繡花針紮你?疼麼?”
“姑娘!”春暖委屈了,自家姑娘那是明晃晃的是好奇八卦樣兒。
“奴婢不知道,奴婢閃開了,不過,那婆子一時收勢不住,然後,紮在了另一個婆子身上,然後,奴婢就聽到了殺豬聲。”
劉稻香在腦中默默回想當初在三十裏村時,一到快過年時,富裕的人家都會殺年豬,然後,請了全村人都去吃殺豬菜。
那豬咧——咧——的叫聲,她至今記憶猶新,隻因,每每擾了她的清夢。
“算了,不管這些了,春暖,你得了好處,你總得表示一下吧,連我這個做主子的都瞧得眼熱,都想自己挨兩下,手一招,銀子就到手了。”
春暖等人都哄堂大笑,自然知道自家姑娘是在說笑。
“姑娘,翠姨娘來求見姑娘。”
外頭的小丫頭進來回稟。
劉稻香才想起自己應承過要幫她和喜姨娘買田地的,便道:“讓她進來吧。”
翠姨娘很快就進來了,身後跟著的是她的丫頭紅杏,正端著一個紅漆托盤尾隨而入。
“翠姨娘,今兒怎地有空閑到我這鳴翠館來了。”
劉稻香招呼青梅等人端茶,上果盤子。
翠姨娘不是頭一回來劉稻香的鳴翠館了,自然不拘謹,笑道:“前些日子得了一個新鞋花樣子,想著若是繡了給姑娘們穿,定是很好看,便與喜姨娘一並做了兩雙,姑娘快看看,可合你意?”
翠姨娘叫了紅杏把托盤端上來,掀開上頭的紅綢布,裏麵有一大一小兩雙繡花鞋,樣式很精致,大的那樣是淺藍底繡五彩蘭花,上頭用小米粒珍珠綴上,遠遠看去,一閃一閃很像晨光下的露珠。
劉稻香一見心生歡喜,拿起來左瞧瞧,右看看,笑道:“這鞋子大熱天穿很合適,很入得了我的眼。”
而另一雙小點的,想必是給她三妹妹做的,拿起來看了看,是一雙淺綠底繡五彩蝴蝶,翅膀上也綴了些小米粒珍珠,陽光下一閃一閃,很是靈動。
“這些,我那妹妹定會喜歡,春嬌,你給三姑娘送去。”
吩咐過春嬌送東西,她才又端起茶緩緩吃起來:“翠姨娘有心了,你今兒來,可是想問那田地的事?”
“可不,姑娘應是知道的,這兩年在府中,婢妾與喜姨娘兩人,就一直在認真做繡活賺銀子,如今手頭上攢了些,早與老爺商量過,為了兩個哥兒的前程,打算還是留在京城,想著在京郊買些良田,也不知怎麼個買法,又不知買哪裏好,想著姑娘這事兒見得多了,就特意托春暖與姑娘說說。”
劉稻香點點頭,笑道:“自春暖提過後,我便一直把這事給記心上,上回也與你說過,當時正值冬日,又加之府裏一直亂糟糟的,我也沒有那心思去弄這個。”
翠姨娘擺手道:“不礙事的,早些時候,晚些時候,都差不多,左右哥兒們還小,最最要緊的還是姑娘的身子。”
“叫你們擔憂了,我倒無礙,左右珍珠姐姐的托付我辦到了,她的兩個丫頭如今銷了籍恢複了自由身,又因娘家早已不記得是哪裏,感恩自家主子的情誼,現已改姓林了,這也好,到多了個念想,終歸,大家不會真的忘了珍珠姐姐了。”
許久沒提起林珍珠,劉稻香再提起時,心中多了不少感歎與惆悵。
“瞧我這張嘴,真笨,姑娘,兩個哥兒最近一直在念叨著,怎麼不見你去瞧他倆呢,如今,他倆天天惦記著自己快快長高長大,能夠與少爺、姑娘們一起去學堂上學呢。”
翠姨娘懊惱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生怕在劉稻香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劉稻香心下知她是善意,笑答:“我並不怪你,想必你今日來是為了那田地事,前些日子我已叫人打聽過了,莊子的大小都有,還有,你們打算買多少?”
翠姨娘聽後,見她眉宇間隻是有一絲絲傷感,並無不高興之意,忙道:“婢妾與喜姨娘兩人,這兩年都盡心盡力的在做繡活,雖然開始的時候掙的不多,但到後來,做的東西越發好了,又托姑娘和大姑奶奶的福,才讓我倆接了巧雲繡莊的繡活,這才一月能掙個二三十兩,平日裏又省吃儉用,我與她大概都存了四百來兩,老爺那裏每月的月例加上平日裏的夫人、老爺的體補,還有姑娘們給的孝敬,總花存下了六百兩之多。”
這與劉稻香心中所計算的相差無已,劉大富性子老實忠厚,又過慣了苦日子,再加上金桂苑的吃穿用度都是從東院的公中走,這些月例,除了必要開銷,估摸著他都攢起來了。
“養爺就是太省了點。”
翠姨娘笑答:“在這府裏吃穿不愁,老爺說了,咱們一家子衣食無憂,又不似姑娘一家應酬多多,不如省下銀錢多置些產業,待有產業了,咱金桂苑也能自己自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