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劉三貴來了後,劉稻香趁弟弟妹妹們還沒來,叫青梅把帳冊取來交給了兩人:“爹,你管的那三個鋪子生意有好有壞,有一個才剛剛夠本,一個一年才賺了五千兩,看著多,但在京城這根本不算什麼,還有一個進帳不錯,賺了三萬兩,莊子的話,一共出息了四千兩,還有早先娘手頭添的兩個小院,一共得了二千兩。”
劉三貴點點頭,答:“那個賺得最多的,也是以前虧得最多的那個,剛剛夠本的那個,也才清算後過了半年,能不賠就已經不錯了。”
他心裏其實還是很高興的,不管怎樣,家裏收益日漸增多:“上回家中得的銀兩已經全拿去給你買將來陪嫁用的鋪子了,如今家裏又差不多有四萬多兩的進帳,聽你娘說家裏還有些餘錢,桂花,要不,咱們再添些田地吧!”
張桂花看了他一眼,見他說這話不像做假,雖不明白他怎麼沒商量一下,就突然這麼說,但她還是點頭道:“不如拿一半出來買莊子,咱家來京城後,這人情往來用的銀子足足翻了幾番,二萬多兩,應該可以撐過今年了。”
劉三貴對此很無奈,若不是他有個好閨女會賺錢,他家指不定還得繼續勒緊褲腰帶做事:“這也沒辦法,哪家不是一年都有一萬來兩的人情債,咱家最近幾年都不曾做過大喜事,隻能繼續虧著這一塊呢!”
接著,他又說起另一事:“最近,不知怎的,書院裏有些人知道我爹是燕州都指揮使了,上趕著來巴結的人挺多,平日裏請酒吃飯的我大多推了,也就推不過的幾家這才應下,往後幾日我怕是不在家中吃晚飯,還有,更是有人直接送銀票,厚厚的一摞,也不知家中的人闖了什麼禍,犯了事兒,經人指點求到了我頭上。”
張桂花很緊張的問:“你可有接?萬萬接不得,咱家在京裏能如此平平安安,虧得有你爹這大樹擋著,可不能給你爹扯後腿。”
“我自然不敢接,今日回家前,我特意在下午跟先生請了假早早出了學院,去了爹所在的營地,他說隻要沒惹出人命的官司,到也可以酌情收下些。”劉三貴說到這兒有些不在自地說:“這世上哪裏有真正幹淨的地方,不過是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現實便是如此。
劉稻香自不會用道德去綁架自己的老爹,更何況,她爺爺若真的擺出一副很清高的樣子,不要她家扯後頭,那些見他不肯同流合汙的人,隻怕早想辦法把他拉下馬了。
“爹說得很對,原本這世上就沒有幹淨的地方。”隻要有人在,就別想真正幹淨得了。
這個話題有些太沉重,劉稻香隨即話峰一轉,問:“娘,怎麼弟弟妹妹們還不曾來?”
才剛說完,就聽到小丫頭在外頭喊四少爺、五少爺來了。
與他倆同時進來的,還有劉春香身邊的之初。
“之初,我三妹妹呢?”劉稻香伸長了脖子看向她身後。
之初忙答:“姑娘今早上起來,才發現著涼了,現如今鼻子都不通呢。”
“怎麼回事,怎麼沒叫人送信來?你們可有打發人去請大夫?”張桂花一聽劉春香不舒坦,急了!
之初又答:“已請了咱府裏的老軍醫瞧過了,開了幾帖子小柴胡讓熬水吃,沒有大礙。”
劉稻香又問:“可是她昨兒晚上見雪大,又跑到院子裏瘋玩了?”
之初對於她的猜測並不驚訝,鳴翠館與香嫣閣挨著,劉稻香昨兒晚上還打發人去了香嫣閣提醒劉春香莫要太貪玩,小心凍著了。
“奴婢們也曾勸過姑娘,又拉著她回了屋,豈知姑娘不曾放在心上,待奴婢睡下後,自個兒偷偷的翻窗子出來,跑到屋子後頭的小花園裏玩了。”
張桂花怒道:“你們明知她貪玩,竟不留人在她屋裏守夜,姑娘年紀小,貪玩,你們這些做丫頭的如此不放在心上?我倒不知要你們還有何用。”
她這是遷怒之初等人了。
劉稻香忙道:“娘,莫要生氣了,三妹妹是什麼性子您還不知?怕她是有意瞞著之初等人。”
“哼,丫頭就該有丫頭的本份,我買了她們來又好吃好喝的供著,可不是請她們來給你妹妹當玩伴的。”
張桂花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劉春香打小身子骨弱,這些年家裏都小心的養著,她容易才把她的筋骨打熬得與正常人一般,卻不想......
“娘,要不,我去瞧瞧三妹妹?”
劉三貴在一旁說道:“一起去瞧瞧吧,真不是個省心的孩子。”
於是,一家子早飯都沒吃,一群人又呼啦啦的去了香嫣閣。
劉春香果然如之初所言一般,懨懨的歪在羅漢床上,邊上擱了兩個大熏籠。
“娘,爹,二姐姐,浩哥兒、瑜哥兒。”
看著她如同擱岸上的魚一般,張著小嘴呼吸,劉稻香無奈的搖搖頭:“這回知道難受了吧,你當初出生時,瘦瘦巴巴的,哭起來像小貓兒叫,娘每每見了不知有多心疼,更是為你操碎了心,偏你還不自知,總日裏瞎折騰,這回好了,把自個兒折騰病了。”
張桂花原本有滿腔怒火,一直盤算著見自家三閨女,定要好好的說道說道,豈料被自家二閨女這般一說,她拔高的怒火立馬矮去三尺。
“哼,我不是你娘。”
盡管心裏心疼得不行,嘴上說出來的話一點都不好聽。
“你咋不再撒歡了?起來繼續啊,大冷天的也不嫌凍,怎麼著,這會受教訓了?以往多說你幾句,總嫌我愛嘮叨!”
看到快要暴走的張桂花,劉稻香悄悄退了幾步,暗中拿小手指戳戳自家爹的手臂:真是親爹麼,這時候了還站一旁津津有味的看戲。
劉三貴回頭望了她一眼,微微一哂:“你三妹妹越發像隻猴子,再不管教管教,將來可不得翻了天去,由著你娘罵兩句,又不得掉一塊肉。”
劉稻香無語,回頭對上自家妹妹求救的眼神,她很無奈地搖頭,爹娘說得對,該對這無法無天的熊孩子管束一些。
張桂花罵了一會兒,許是罵累了,之初、昔孟等人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一直沒人上茶,這會子見張桂花有歇一歇的意思,連忙把沏好的溫茶端上來,正好讓張桂花潤潤嗓子。
“昔孟,藥可曾熬了?”劉稻香被劉春香包著一泡眼淚的小眼神給戳得受不了了,開口轉移張桂花的注意力。
張桂花這才記起來,先前光顧著生氣罵閨女,忘了過問這事,她微微有些尷尬,很快又擺出當家主母的派頭,問道:“藥還不曾抓來?”
昔孟忙答:“當時老軍醫直接開了藥方,奴婢打發婆子早早去外頭抓了藥,現如今正在爐子上熬著,老軍醫交待了,三碗水煎成一碗,需得小火慢慢熬著。”
“娘,閨女我真沒大事,就是鼻子不通,隻能用嘴巴喘氣。”劉春香生怕自家娘拿丫頭們開刀,連忙把火力吸過去。
張桂花看到她那樣兒,火就不打一處出。
正欲再給她說道說道,外頭響起一個婆子的聲音,是仁禧堂那邊郭媽媽的聲音。
“大爺,夫人,少爺、姑娘們,大姑奶奶回來了,老夫人請各位主子去仁禧堂一趟。”
張桂花氣鼓鼓的看向劉三貴,她家裏正鬧騰著呢,這出嫁的二姑子怎地這時候回娘家來?
劉三貴摸摸鼻子,答:“知道了,你先去回我母親,我家三閨女生病了,我怕過了病氣給她,待我們重新梳洗後就過去。”
“你還是先去吃了早飯去學院吧,我帶了二閨女去就行。”她說到這兒,回頭對縮在門角裏的兩個兒子道:“別以為你們躲在那裏我會不知道,看看門縫下露出來的兩雙小腳就知,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你們最好給我老實點,不準再有人生病,聽到沒有?”
從門後探出兩個小蘿卜頭,嘻皮笑臉的蹭到張桂花身邊:“娘,家裏就數娘最聰明,爹和二姐姐都不曾發現。”
被點名的兩人很默契的翻了個大白眼。
“行了,少拍馬屁,娘說的話聽到沒?”張桂花不想在這節骨眼上被劉老夫人找茬子。
大過年的生病吃藥很不吉利,她更不想預示自家崽女們一年到頭抱著個藥罐子。
所以,先前得知自家三閨女生病,她大發雷霆,最大的原因就在如此。
張智浩與張智瑜自然應下。
吃過早飯後,各去忙各的,張智浩與張智瑜依然被送去衛先生那裏上課。
劉春香病了不用去,劉稻香在衛先生能學到的東西也學得差不多了,不必去,劉芷菱在出嫁前,每日都會乖乖的去衛先生那裏惡補禮儀之類的。
原本的五個學生,到最後隻有三個學生去上課。
這都不要緊,最最要緊的是,劉稻香隨了自家娘來到仁禧堂時,劉芷蓉正在劉老夫人的懷裏失聲痛哭。
她不由得暗中翻白眼,這又是鬧哪一出,今兒當真是諸事不宜。
張桂花邁進門檻的腳猶豫的一頓,聽到堂屋裏傳來劉老夫人的聲音:“你們來了?快些進來吧。”
無可奈何之下,張桂花隻得帶了劉稻香硬著頭皮進去,先是給劉老夫人請了安,後又稟明來遲的原因。
“先前母親打發人來告之時,已時辰不早,夫君唯恐見夫子遲到而惹夫子不快,臨走之前留了話,讓二姑奶奶今兒在家吃晚飯,夫君下學回來後再來與二姑奶奶相見。”
張桂花麵色平靜的稟明劉三貴為何不曾來,後又說明不是避開不見,而是晚上再相見。
劉老夫人原本有點不好看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道:“既如此,他先去忙吧,聽說三丫頭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