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講究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做媳婦的在婆家是外人,在娘家成了客人!
雖說她家因她之故,走上了歪路,可誰知道將來弟弟們娶回來的媳婦省不省心?
“娘,你瞧瞧二姐,她欺負我呢,弟弟們就算有討了婆娘,那也我的親弟弟不是麼,他倆離娶媳婦還遠著呢,娘,你可得好生教教弟弟們,不能因為有了媳婦就不要家人了。”
劉春香氣得小臉發白,她的弟弟們怎麼可以與她離了心,不可以,絕對!
劉稻香拿帕子抿嘴嬌笑道:“瞧你那猴樣兒,哪裏有姑娘家的樣子,信不信娘會捶你。”
她話音未落,張桂花果真一巴掌拍到了自家三閨女的後背上。
“你有多大能耐,你弟弟們才有多大能耐,你摻和進去,不是存心打擊他倆,再說了,那個茶水鋪子能賺幾個錢,不過是你爺爺瞧他倆鬼機靈,順了他倆的意,拿來練練手罷了,省得他倆一天到晚精力有多餘的,總想折騰這個,折騰那個的。”
張桂花的話裏,毫不掩飾她內心的驕傲。
她是鄉下村姑出身又如何,可她的孩子個個不比旁人家的差。
母女仨在馬車上說說笑笑,拉話家常,不知不覺中已來到了離劉府不遠的地方。
馬車驟然停下,劉稻香正想去車門口挑開簾子,欲問問為何停車。
不想,一道久違了的熟悉大嚎聲響起:“爹啊,你叫人快些開開門啦,閨女我帶著你的外孫子來探望您了,你們這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給姑奶奶滾一邊去。”
接著響起了門房的喝斥聲,小娃娃的哭聲。
張桂花的眼裏閃過一線恨意,當初,因遠離府城,她好心放過這人一馬,不曾想,這人還有臉鬧上門來。
她寒著一張臉,對馬夫吩咐道:“直接趕過去,這樣在大門口鬧騰像什麼樣。”
弄進了府裏,大門一關,由她怎麼折騰,也不會丟了劉府的臉。
馬車緩緩的駛到府門口,劉稻香撩起車簾子探出個小腦袋。
“怎麼回事?”
守大門的小廝正被那潑婦給纏得頭痛,見是府裏的二姑娘回來了,忙上前答話:“回二姑娘的話,不知哪裏來的潑婦,非說老太爺是她爹,咱府裏的小主子們,上一輩的除了八姑娘待嫁之外,可沒聽說老太爺還有骨血流落在外頭。”
劉稻香聞言心下一樂,這是張冠李戴了。
她自然知道來的是誰,那人就是化成灰,她都能認得。
“啊,是稻香啊,你這丫頭快跟這些狗奴才說說,我可是你的麼姑姑,叫這些狗奴才開了門放我們娘倆進去。”
劉小蘭抱著孩子,趁小廝一個不注意,快步跑到了馬車前。
張桂花原本不想出麵,由著自家閨女處理這事,想借此鍛煉自家閨女,哪曾想,劉小蘭竟說出這般混帳話。’
她坐在馬車裏怒道:“哼,你是誰啊,好大的臉麵,竟敢使喚我家嬌養的閨女!”
劉小蘭聽出張桂花的聲音,縮了縮脖子,隨即又道:“三嫂,你這是說的啥子話,我不過是叫侄女讓這些狗奴才開個門罷了,你至於這般小氣嗎,還是說你們一家子如今飛上了高枝,就可忘恩負義?”
“誰忘恩負義了?”劉稻香氣得肺都快炸了:“你左一句狗奴才,右一句狗奴才,不知宰相門前兒七品官麼?還有,你不過是我養爺的閨女,我爹要還恩,那也是要還你爹的養育恩,說到底,最欠著的是早已老去的姥姥,姥爺的恩情。”
劉小蘭明顯理不直,氣不壯,梗著脖子答:“我爺爺奶奶早就做古了,那恩情自然該由我這當孫女的得。”
劉稻香連聲冷哼,探頭眼神冰冷地看向劉小蘭,小嘴裏吐出來的字叫人不發瘋都會發狂:“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你還真覺得自己臉大呢?不就是個破落戶家的媳婦麼?”
胡馨蓮曾來信告訴過她,劉小蘭的夫君帶著一家子從黃府分家搬出去單過了。
“放你娘的屁,誰是破落戶了,我公公可是府城同知大人,我公公最賞識的莫過於我相公。”劉小蘭顧不得旁的,她昂著頭驕傲的看向四周。
“嗤,同知,姐,好像是個五品官兒吧?”劉春香的小腦袋擠到了劉稻香旁邊,與她並排看著馬車外吹著寒風,瑟瑟發抖的劉小蘭,可憐被她抱在懷裏作秀的小奶娃凍得鼻青臉腫。
劉稻香同情的看了那娃一眼,答:“嗯,京城隨便哪個門旮旯彎彎裏都能掃一簸箕。”
劉小蘭原本凍得煞白的小臉,唰的一下變成豬肝色了。
這是給氣的。
劉稻香正瞧得津津有味,張桂花已開口說道:“你倆玩夠了沒,玩夠了先叫婆子把她弄進府裏去,在這府門口,平白叫外人看笑話。”
“知道了,娘!”兩姐妹嬌聲應答。
又相視一笑,吐了吐小舌頭。
嗯,最近一段日子,府裏肯定會很熱鬧了,就是不知她們養爺是會心疼自己閨女呢,還是心疼給他富裕安康生活的養子呢?
府門口發生的事,在張桂花母女幾個走到二門處時,已經傳進了劉老夫人的耳中。
要問她為何現在才知道?
那是因為府裏的人都會看風向,知道劉老夫人已日落西山,而張桂花風頭正勁,再加上府裏最大的主子都明言向著她,這府裏的下人哪個還敢撩東院一家子的老虎須?
那不是老壽星上吊——找死麼!
“你說什麼,發生這麼大的事,怎麼沒人告訴我?”劉老夫人為不能添把火而扼腕,同時越發覺得劉正信太過涼薄。
郭媽媽得意的看了顧媽媽一眼,答:“多虧了二門處守門的婆子,是我夫家妹妹的婆婆的娘家那邊的一個姑外婆的媳婦,正好今日當值,得知了這事,立馬趕過來送信了。”
顧媽媽並不接受她的挑釁,自她投誠東院那邊後,劉老夫人的處境每況欲下,更是讓她心中後怕不已,虧得她早早站到了那邊。
也因為她暗中當了東院的棋子,張桂花才能如此順利的接過管家權。
劉老夫人此時心神都係在有潑婦自稱是她丈夫的女兒,這叫她如何能再坐得住,歎道:“可惜是個女兒。”
若是個兒子,到可為她所用。
“紅梅,回頭你即得看賞,這大冷天的,她做點工也不容易,還得費心為我的事奔波。”
郭媽媽聞言歡天喜地,自家主子沒有說給多少賞,少不得她又能從中落下不少。
“主子,要不要打發人去通知那位,叫她帶了那位姑娘到仁禧堂來?”
劉老夫人聞言覺得是個好主意,她保不住管家的權,到是可以慫恿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與張桂花唱對台戲。
“去吧,可憐的孩子,在府門口不知吃了冰淩子呢,肯定凍壞了,喜鵲,喜鵲,你過來一下。”
喜鵲聞言從碧紗櫥走進來,笑道:“主子有何事,奴婢先前在正堂那邊叫小丫頭打掃桌麵。”
劉老夫人道:“聽說府門處來了一個自稱是老爺女兒的女子,這外頭天寒地凍的,我那媳婦做事一慣狠得了心,還不知那孩子受了多少凍,你帶人去準備好缷寒衣物,還有把碳盆子生旺些,再把我上回留下的那個曇花手爐準備好。”
喜鵲應聲下去辦這事,郭媽媽此時已經離去。
劉老夫人在自己房裏左等右等都等不來人,正欲打發顧媽媽再去前頭瞧瞧時,郭媽媽打發小丫頭來回話。
“見過老夫人,郭媽媽差了奴婢來跟老夫人說一聲,先前那位年輕夫人是金桂苑劉老太爺家的嫡親麼閨女,人家是特意上京來看她爹的。”
什麼?
劉老夫人先是一愣,隨後順手抄起放在她身邊的那個曇花手爐往地上狠狠砸去。
碎裂的手爐濺起的碎片兒劃破了小丫頭的手背,火紅的碳屑燙紅了她的手背,不時便起了一個個小如米粒般的水泡。
小丫頭站在那裏規規矩矩,一動不敢動,唯有微微顫抖的手背在告訴大家,她痛得不行。
顧媽媽眼裏閃過一絲同情,想了想先喚來小丫頭打掃幹淨,又讓那受傷了的小丫頭回房上些藥,待到屋裏的人都被打發走,她才上前道:“主子何必為了不相幹的人置氣,要奴婢說,這事兒辦得有些急躁了,紅梅向來好大喜功,不問清原由就想著把事兒辦了。”
“哼,她就是為了貪那點銀子。”劉老夫人明知郭媽媽的缺點,依然留她在身邊,是覺得自己能拿捏得住她。
“主子,那些物什左右都準備好了,不如讓奴婢代主子送過去,也好向那邊示好,眼看年關近了,想來那位年輕夫人要住到過完年的。”顧媽媽的話,再次為劉老夫人打開了一扇明亮的窗子。
劉老夫人臉上重展笑容:“還是你做事最合我心意,便依了你的法子去做。”
郭媽媽事後得知顧媽媽因為不過跑趟腿而得了賞,氣得她回家對自己的媳婦好些天沒有好臉色。
再說劉稻香得知劉老夫人鬧了這麼一處笑話,樂得當天晚上吃了兩碗米飯,再用半隻白切雞壓驚。
話又說回來。
張桂花母女三個坐了暖轎,領了劉小蘭與她兒子直接走東角門,沿著夾道穿過後花園,再行至金桂苑門前,方才聽到婆子在外頭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