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劉稻香帶了弟弟妹妹們像往常一樣,待恒親王妃派了婆子來接幾人,才行至一假山處,正巧遇到了衛承賢攜了林珍珠在外散步。
自看清衛承賢的作態後,劉稻香待他大不如曾經那般熱情、友善。
衛承賢遠遠的朝她招手,若非已瞧見又朝自己打招呼,劉稻香很想繞道走。
她很不待見衛承賢。
狗屁君子如玉!
如果眼光能扒下人的皮,估計衛承賢此時已吐血倒地並重傷不起。
衛承賢依然笑得很溫和,隻是目光不如曾前那般坦蕩蕩。
他的目光遊移,總是趁劉稻香不注意時,定定地看著她,似要把她的樣貌深深的烙在心裏。
劉稻香自是有所察覺,原本側著看向林珍珠,後猛地往回一掃,盯著他直直地看去,忽又覺得自己這樣做不對,忙慌慌亂亂地收回視線,乖乖巧巧地喊道:“珍珠姐姐,世子爺。”
林珍珠看上去像是大病了一場,原本紅暈的小臉蛋已經瘦得不剩三兩肉,眼睛深陷而大的有點嚇人,劉稻香的腦海裏莫名的冒出圓規的樣子。
同樣的細腳伶仃,同樣的骨瘦如柴。
劉稻香想開口問林珍珠可還安好,看她如今這病懨懨的樣子,她怎麼也開不了口。
她垂首把玩著手帕子默默不語,林珍珠神情憊倦,衛承賢不知從何啟齒,劉春香坐那裏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劉智浩與劉智瑜狠狠地瞪著衛承賢,一副護姐狂魔狀。
最終還是劉春香打破了這沉寂:“上回出了那事,不知最後結果如何了?”
衛承賢聞言忙往後瞧了瞧,見此處僻靜,無人來往,方才答道:“尚在調查,如今所有人都不得離開避暑山莊,怎地,你們尚不知?”
劉稻香心中擔憂不已,不知自己的大靠山,她的嫡親爺爺怎樣了,這幾日亂忙,終不見他的人影。
“我們姐弟幾個並不知,我八姑姑尚受了箭傷正躺著,隻因不能移動,我們每日早早便去了她那裏,陪著她解解悶兒。”
劉稻香下定決心,萬萬不能與衛承賢再走得太近,不對,她以前也沒主動走近過,後來是因為林珍珠才走動的頻繁了。
因此,每每衛承賢有意與她長聊,才起了個頭,劉稻香總顧左而言它,衛承賢倒是生就了一副好性子,明知劉稻香是避開,也不惱,隻是溫和地笑笑,劉稻香都想嗬他一臉。
因著要去看劉芷菱,劉稻香婉拒了林珍珠的邀請,帶著自己的弟弟妹妹們急匆匆地走了。
林珍珠看著她急匆匆而去的背影,傷心地對衛承賢說:“終究是回不到從前了。”
“她不過是心中還惱著我呢,你該高興才對,能得一知心手帕交。”衛承賢伸手撫著林珍珠,小聲地勸慰她。
林珍珠低頭看著自己瘦如雞爪的小手,眼裏閃過一絲迷茫與憂傷。
避暑山莊的低氣壓一日勝過一日,自那日出事後,花園裏平日總會有不少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家玩耍,幻想“偶遇”哪個皇子又或是瞧得上的世家公子,如今除了寒風掃落葉再無當日的花紅柳綠。
劉稻香心憂這亂糟糟的日子不知何時是個頭,這一日,她並沒有急著去看劉芷菱,打發弟弟妹妹們先過去後,她隨意地在避暑山莊裏走動,看著越發凋零的樹葉,心中莫名惆悵。
前頭似乎有不少人,遠遠的忽然聽到一陣噪雜聲,待她支起小耳朵想認真聽個清楚、明白時,前頭又安靜下來了,她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看看時,蘇子燁麵色凝重地從對麵走過來,突然發現前麵站著的小人兒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小媳婦兒,猛地把腳步一頓。
跟在他身後的隨從們大氣都不敢喘,悄無聲息地垂首恭敬地跟在後頭。
他站住,後麵的隨從們靜靜地立在那兒,一動不動。
劉稻香心裏惴惴不安,緊了緊身上的秋襖,隱隱感覺這天變得太快。
蘇子燁麵色微緩,複又踱步行至她跟前,伸手溫柔地拂去落在她頭頂的枯葉,又拉著她轉至石板路一側的小石側,隱身於枯樹林中。
劉稻香扯了扯小帕子,鼓了鼓小腮幫子,小聲地問道:“你,你,你的傷,可,可,可還,還好,怎地,怎地......”
不知為何,這一次麵對蘇子燁,她很緊張,說起話來結結巴巴。
“尚好,不過是皮肉傷,隻要不做太用力的事,自然無大礙。”蘇子燁低頭看著她,眼裏的寵溺都泛濫成災。
“哦,哦,那,那就,好!”劉稻香恨不得咬斷自己的小舌頭。
真是丟人丟到外婆家去了。
兩人一時無語,寒風輕輕抱住兩人,淡淡的香味兒叫蘇子燁的眸子越發墨黑如漆。
“回去後叫丫頭們開始收拾東西。”
“啊?”劉稻香先是一怔,後又凝神細想,莫不是那事已出結果了?!
“那事已出結果,有人瞧著皇上年事已高,精力不濟,很按捺不住,想要奪位。”蘇子燁小聲的與她說著話。
要奪位,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會牽扯到其中吧!”劉稻香很擔憂。
蘇子燁悄聲答道:“不會,這一次皇上震怒,估計回京後要血流成河了,你若無事,盡量待在府中莫要出門,這一次,真與以往不同了。”
劉稻香小臉微微發白:“要平息皇上的怒火,怕真要如你所言那般,可到底是誰這麼大膽?”
“是謙親王與安郡王,不過謙親王帶的頭,安郡王跟其後搖旗呐喊。”蘇子燁再次小聲告訴她。
謙親王是二皇子,其母為後宮淑妃,安郡王是麗嬪之子。
“自大皇子病逝後,三皇子被封為太子,二皇子謙親王就不安於現狀,一直想取而代之。
“這兩人最終會怎樣?”劉稻香突然覺得渾身發冷。
“捶丸賽是皇上開口交由太子來操辦的,謙親王原本安排的刺客本是要射殺蘇赫巴之子依仁台王子,以挑起我朝與蘇赫巴之間的矛盾,他最終是想在自己父皇麵前抹黑太子,甚至如果有機會,或許太子也逃不了。”
蘇子燁的話令劉稻香再次沉默,太子若被廢,最直接的受益者是二皇子謙親王,嫡子不賢,當立長。
她思來想去,都覺得生活在大周朝很不安穩,不由道:“幾時,天下老百姓方能安居樂業呢,照你這麼說,謙親王最終落不了好,當今皇上怎麼責罰他的。”
“還能怎樣?隻能挨了巴掌和血吞,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自不會告訴那些蒙古王爺真情,隻說是鄰國派人來刺殺依仁台王子,想挑起兩國之間的戰爭,不想讓恒親王與我給發現,暗中使計與刺客交鋒,隻可歎流箭之下,傷了不少人。”
蘇子燁的眼裏閃過一抹諷刺,若非他受傷,估計這功勞隻會落在他四堂哥恒親王的身上。
而皇上多麼輕飄飄的一句話,便抹殺了一切。
劉稻香再問:“如此說來,謙親王也不會受太大的重苛吧!”
“皇上暗中下令,撤了謙親王的實務,且降為順王。”蘇子燁伸手為她把緊貼在小臉上的長發攏於她的耳後,又道:“你莫要擔心這此事,左右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再不濟還有我替你擔著呢,你不是販了一些皮毛運往青州麼。”
劉稻香的擔憂並沒有持續多久,就因蘇子燁的這番話而被成功的轉移了目標。
“是的,怎地了?可是南邊有出什麼事?”
蘇子燁又答:“到沒有,隻是南邊傳來的消息說,今年南邊冷得比往年早,京城估計也快要下雪了,因此,皇上才會決定後日起程,估計晚飯時,這消息就會傳開來,不過,若傳來的消息是真的,你今年怕是要大賺一筆了。”
劉稻香不由歎氣:“唉,以往在青州時,我兜裏揣了銀子走路都得瑟,總覺得自己是有錢人,到了京城才知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這京城寸土寸金,著實恨能賺錢的機會太少太少。”
“你不是跟衛氏兄弟合夥開了酒樓麼?”蘇子燁隻聽過進忠說起過,他知道劉稻香是個閑不住的,能讓她找些事做打發時日也是好的。
劉稻香又道:“店是人家的,人家自然要占大頭的,我們三姐妹還有珍珠姐姐,也不過是每月賺上幾百兩,可來了京城應酬多出手的銀子也跟著水漲船高,每月分得幾百兩也就勉強夠用,到了月底,還不是兩袖清風。”
蘇子燁被她的話語逗樂了,眼裏閃過一絲笑意,又道:“不急,待你的皮毛生意做成了,往後每年也能做的,倒不拘於隻開鋪子。”
“哎,你是不知道,我就覺得手上沒有些田莊、鋪子之類的,心裏總覺得不對勁兒。”劉稻香就是典型的地主婆心態,在她的心裏田莊要多,鋪子要多,生意嘛,要做。
“我幫你留意一下,若有好的鋪子、莊子之類的,我會及時通知你的。”蘇子燁覺得幫自己的小媳婦跑腿是理所當然的事。
劉稻香糾結不已,這事是好事,可她手上沒那麼多銀子啊:“隻是京城的鋪子、莊子之類的著實是天價,一般人真買不起。”
蘇子燁睨了她一眼,伸手輕輕拍拍她的腦瓜頂,樂道:“誰說要一次性付這麼大筆銀子?若真這樣,估計那些大臣們該找皇上哭窮了,皇上哪還敢上朝,隻怕天天躲還來不及呢,你隻需要準備一部分銀子,然後我幫你找個路子,到時‘借’些銀子來墊上,待賺錢了,慢慢還上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