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清早,劉稻香便收到消息,說是劉芷菱一個人出門了。
劉稻香皺眉問身邊的青梅:“八姑姑來避暑山莊後,可有交好的手帕交?”
青梅對劉芷菱的行為也很不解,答道:“八姑娘因為是......世家姑娘一般不會與她有太深的交往,以往,也隻是隨了姑娘到處玩耍。”
她小心的避開衛承賢夫婦,以及爽朗的衛承逸。
劉稻香一下子就想到了這窩子人,心情沒來由的低落下來:“也不知他們和她怎樣了。”
“姑娘,再如何,日子是靠自己過出來的,即便姑娘再盡力幫忙,可若對方不盡心去做,除了添堵還能有啥,姑娘到不如放寬些心。”青梅隱隱知道自家姑娘心裏的想法,可是......
這世上又有幾人真能做到,守著個妻子能白頭到老呢?
顏色嬌好時還好說些,若是人老珠黃時,隻怕早已忘了年輕時許下的諾言。
劉稻香心中揣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便有些懨懨的,倚在欄杆邊看著小丫頭們打掃院子。
“青梅,最近可有珍珠姐姐的消息?”
青梅聞言心下歎息,小心地看了看她,糾結著該怎麼回話。
劉稻香小手托腮趴在欄杆邊兒,側頭看過來,笑道:“你幾時變得吞吞吐吐了,有話直說無妨!”
青梅想了想,說道:“姑娘,奴婢覺得世子夫人應該會想明白的。”
“她自是能想明白,可越是想得透徹越是會心疼,我尚有爹娘、爺爺的疼寵,還有姐妹及弟弟們的關心,而珍珠姐姐沒有娘家,便沒有了底氣,安國侯世子想如何,她卻是半點不能左右。”
劉稻香這還是頭一回直白的與自己的貼身丫頭們說這些事。
“也正因為如此,她的日子才不好過,我們不是早知道了麼,她的婆婆並不喜歡她,甚至看不起她,覺得委屈了自己的兒子,可是她卻曾來不曾想過,若非珍珠姐姐她爹以死相救,又怎會有安國侯一家子今日的榮華富貴?”
青梅再次歎息:“可是姑娘,即便咱們都看得明白,能幫上的也有限,奴婢估摸著世子夫人是不會願意和離的。”
“不願意和離又能怎樣?你且瞧著吧,她的苦難才剛剛開始呢,我到不因為這事而難受,她若是個有成算的,必會自救,若不是......我不可能代替她去做了所有的事,更何況我也做不到,我心裏難過的是,女子又何苦為難女子,更覺得悲哀的是,我從她的身上,看到了我的將來。”
這才是劉稻香的心結所在,受過現代教育的她,從心裏就很抗拒男子能三妻四妾。
“青梅啊,回京城後你留意一下,看看梨園幾時再唱《牡丹亭》!”她覺得自己的情感在這時空無法實現。
青梅有些不解,為何自家姑娘又想看《牡丹亭》了,便道:“奴婢記下了,姑娘,那《牡丹亭》當真好看呢!”
劉稻香低頭淺笑,笑意裏帶著苦澀,答道:“你懂什麼!”
青梅暗道,做為奴婢的她是不大懂,可她知道了姑娘心裏的心結。
自家姑娘的心氣兒未免高了點?
身為純血統古人的青梅,是真的無法理解劉稻香的想法。
難道不是正室位置比什麼都重要?
“罷了,罷了,是我強求了。”劉稻香朝她揮揮手。
下晌午睡剛起來,便聽到外頭的小丫頭在喊:“姑娘,八姑娘來了!”
“八姑姑?!”劉稻香放下手中的玉梳,回頭起身迎了上去。
劉芷菱麵帶笑意地進來,帶給劉稻香帶了些酥糖。
“稻香,快過來讓我瞧瞧,今兒你的氣色還不錯。”
劉稻香上前請了她上座,笑道:“才睡了起來,八姑姑來了,可是為了昨兒青梅與你說的事?”
“昨兒,你打發青梅與我去說,我聽後便有些心動,隻是我原沒這打算,也就跟著你們來湊個熱鬧,長長見識,哪裏會曾料想有這樣的好事,一時銀錢有些不湊手,便想著緩上一日,我去湊了些銀錢來。”
說完,她從懷裏摸出個錦帕包著的東西,細細的打開來了,露出裏麵一疊暫新的銀票,麵額皆是百兩一張。
劉稻香見她嘴角帶著喜意,心下不免隱隱有些擔憂。
有心想問她銀票哪兒來的,又不知如何開口。
“是我一時興起,便想弄些上好的皮子送回青州賣,左右閑著無聊,不如找些事做,也好打發打發時間。”
劉芷菱並不曾生疑,笑道:“也對,我們都是第一回來,不知這事兒,今天我出門散步,到是瞧到有不少人來往於西邊。”
她所指的西邊,是避暑山莊之西,那一處地兒全都是紮的蒙古包。
“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能拉我一把。”
劉芷菱雖為庶女,但從她的談吐中,又能讓人覺得她又不似庶女。
“左右這銀子我一個人也摟不完,到不如多拉上幾個一起賺些。”
劉稻香說這話時,又想起了蘇惠蘭,她也是待自己極好的,想著回頭也叫青梅去問一下,左右都是要找驃車拉走,不如多弄上些,到時請個大點的驃局護送。
“給你,這裏有兩千兩銀票,我以後能不能過有錢人的日子,稻香,就全靠你了,哈!”
劉芷菱點完那一些銀票,再次確認是二千兩銀票後,很爽快地把錢交給了劉稻香。
“八姑姑!”劉稻香皺眉看著手中的銀票,心裏的狐疑越來越大。
劉芷菱樂嗬嗬地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笑說:“你八姑姑年歲雖沒你大,但也不是不靠譜的人,這銀票是我找人借的,以往,你家還不曾來府裏的時,我每月也能得五兩銀子,上頭的姐姐們又都早早出了嫁,也沒個人跟我搶這搶那的,我的月例以及我姨娘的,都讓她給收起來了,這些年也攢上了些,原本是想給我當陪嫁用的。”
“八姑姑,我隻是擔心你,好歹,你也是燕州都指揮的女兒呢,現如今外頭的風聲你也聽到了些吧,再加之上回爺爺在家時就委婉的提點過,咱們還是小心些好。”劉稻香擔心劉芷菱的錢來路不正,又或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劉芷菱笑道:“知你是擔心我,我若不實話相告,你隻怕會一直擔心著。”
她說到這兒笑了笑,又道:“你也別怪我不找你借,你都給我指了條明路了,想必你手中能動的銀子也全押上去了,我又怎能不識趣的來開口,今兒,我原是想找人回府裏找我姨娘要的,誰知路上遇到了......”
“你遇到了誰?珍珠姐姐麼?”劉稻香微微攏眉,因為最近她一有空,都被蘇子燁拉出去遛馬了,不知不覺間與林珍珠那些人疏遠了不少。
劉芷菱歎了口氣,答道:“是呢,我瞧她的氣色並不咋樣,聽她的丫頭說,這些日子她一直把自己關在屋裏,今兒早上好說歹說,才勸了她出來走走,正好在路上遇到了我。”
“怎地珍珠姐姐不來我這裏坐坐?”劉稻香有些小抱怨。
“她並不是不想,而是她知道你因為她之故,與安國侯世子吵了一架,她說自己性子綿和,更是不會與人爭吵,是她自己沒用,還叫你莫要惱她,大概她是怕你還在生氣吧!”
劉芷菱的轉告,讓劉稻香沉默了。
沒有娘家的撐腰,林珍珠除了選擇退讓與傷心之外,她當真是無處可去。
“我不會惱她。”劉稻香自知,她從來惱的是衛承賢的態度,明明家裏已有賢妻,還要去招惹那勞什子郡主,明明知道郡主對他的心思,卻從來不明確地拒絕。
她最討厭的就是這樣的男子。
她生氣地是,明明衛承賢是喜歡林珍珠的,可每每麵對蘇惠雅這個郡主時,他總是任由蘇惠雅欺負林珍珠。
而她劉稻香除了心疼林珍珠一腔感情錯付之外,旁的無能為力。
她改變不了林珍珠即定的命運,這才是她內心最大的悲哀。
“珍珠姐姐手頭上有些錢,但安國侯府應該也會做這方麵的生意。”劉稻香想起羅姑姑跟她提起過隨來的勳貴世家多有參與其中。
劉芷菱毫不掩飾自己的錯愕,半晌後,才訥訥地答道:“這你也算到了。”
“很容易,那邊需要銀子或糧草,這邊需要皮毛,想來當今皇上不但但隻是貪圖避暑山莊的涼爽。”
劉稻香隨後又問道:“除了珍珠姐姐,我又想不出你能找誰借錢,會是爺爺嗎?”
“哦,你覺得可能嗎,就他那死魚眼一瞪,我嚇得腿都站不直,哪裏還有膽找他開口借錢。”劉芷菱說這話時,笑得沒心沒肺,是因為長年的漠視,所以不期待不曾擁有過的嗎?
劉稻香微微攏起秀眉:“不是爺爺,那我實在想不到了。”
“是恒親王。”劉芷菱笑得很爽快,又道:“我原是想找你的珍珠姐姐借錢的,不過,正如你所猜的一樣,當時很氣妥,想著自己時運不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從我的眼前淌過,這滋味兒可真不好受,誰知,我們說話時,恒親王就在那處假山後的小徑上經過。”
“所以,恒親王聽到了,也知道了你的難處?”劉稻香想的更複雜些:“會不會給爺爺帶來麻煩?
劉芷菱見她認真的樣兒,心裏也跟著擔心起來,說道:“應該不會吧,鎮國將軍當時也在場,恒親王說願意幫我一把,我記得你教過我管家的,但凡經手的東西,都要寫張條兒,經手人之類的,我便說要寫借條,原本,那恒親王是不樂意的,是我自己堅持要寫的。”
她說這話時看了劉稻香一眼,又道:“鎮國將軍在一旁問我,是不是你的主意,我說是,他便說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