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相認

季承君沉默了一陣子,最終,還是舍不得自家吃盡苦頭的妹子被家人活活逼死,點頭應下了這事,又道:“隻是如此一來,我便不能叫我的夫人知道了,隻能暗中安排她,往後,還要請裕德兄多多幫忙照看。”

“這事包在我身上,不如以後給她找個好點的郎君,到時,你再尋上門去認下,這才兩全其美,當然,得把趙婆子那家子處理後才能辦這事。”

張裕德的話讓季承君看到了真正的希望:“需得遠嫁才行,不能留在青州。”

“這個好說,我也識得好多富賈、讀書人,總歸是不會委屈了你妹子。”

隻要沒人知道她曾經是在青樓待過,隻要遠遠的嫁出去,自然就不會被人發現,再過上幾年,季承君再慢慢尋機會,把找到妹妹的事過了明路。

如此一來,大家你好、我好、她好,萬事都好。

如此又過了數日,謝金多派去的管事,終於風塵仆仆的回來了,同來的,還有趙婆子以及她的親孫子。

至此,謝金多才知這孩子的存在。

他一時拿準主意,便飛鴿傳書向張裕德討了主意。

張裕德示意先哄得趙婆子把那趙家媳婦接出來。

正巧那會兒快趕上清明節了,便以此為借口,哄得趙婆子把那趙家媳婦接了出來。

隨即,謝金多設計栽贓說趙婆子在他家幫忙做宴時,偷了主人家的東西,竄通了衙門的人把趙婆子弄進了牢裏,又買通了牢獄,叫那趙婆子自此在那牢裏蹲一輩子。

當然,能不能活到頭這個事兒很懸!

處理完這些事後,謝金多便帶了趙家媳婦與她的兒子一起暗中去了青州。

張裕德特意吩咐讓謝金多把那母子倆安排在別院裏。

隨即,他差人去給季承君送信,季承君來得挺快:“人在哪兒”

張裕德正在書房裏看著賬本等他,抬眼,看他一身官服衝衝而來,不由笑道:“你這般樣兒出去,可是叫滿城人都知道知府大人出行了?”

“呃!”季承君急匆匆的腳步不由一頓,隨後又答道:“我這不是心急嘛,可憐我那妹子本應是千金之軀,偏生遭受了這許多磨難,隻求她往後的日子能太太平平。”

張裕德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當初查這事時,隻想著快些把她的身世調查清楚,一時忘了查趙家那邊,我可得提醒你,你已當了那便宜大舅舅!”

季承君臉色一白,然後苦笑道:“我早該想到的,即然嫁入那家當媳婦,自然是要生兒育女的。”

“你也莫要難過,到時先見見吧,若真是你那妹子,再做旁的打算。”張裕德勸他,之前兩人商議的法子卻是不討好了。

“嗯,咱們現在去吧!”季承君一時心思如海浪翻滾,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若那女子真是他妹子,說他不恨趙家人,那是不可能,但凡與那家人有一點點牽連的,他都不想看到。

可那孩子又是......

“你還是先換身衣服再去吧!”張裕德隨即喚來自己的貼身小廝,給季承君取來了一套新的衣裳。

......

張裕德的這所別院離家裏並不算太遠,兩人騎馬也不過是一柱香的功夫便到了。

到了別院門口,張裕德這才對跟在後頭的謝金多吩咐道:“我前兒得了些好酒,你去叫人去割上十斤牛肉,再弄涮羊肉火鍋子來,好叫我與承君老弟狠狠痛飲一番。”

謝金多得了令,忙打發小廝去張裕德所開的,最近的一個酒樓裏取這些東西來。

外頭的路人聽了,也隻是會心一笑。

兩人進了門後,謝金多引了兩人沿著抄手遊廊繞過前後院,行至一月洞前,方才停步說道:“主子,人已在後花園裏頭的水榭裏。”

張裕德朝他揮了揮手,示意謝金多退下,這才陪了季承君穿過花叢假山,方才遠遠見到一八角亭,亭子是架在水池之上,兩側的路邊垂柳依依,亭子裏的婦人瞧起來柔膚弱體,眉眼間與季承君有六、七分相似。

季承君腳步一頓,心生怯意,他害怕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承君老弟,人就在那裏,你自個兒去,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便不打擾你們了。”張裕德是隻老狐狸,自然不會跟著去聽一些不該聽到的。

季承君點點頭,回頭對張裕德說道:“我自有法子辨認她是不是我妹子。”

“不用我準備滴水認親的東西?”張裕德對此很驚訝。

“不了,說出來也沒什麼,我那妹子在她後腦勺的頭發裏生有一個朱痣,這事隻有家裏人知道。”季承君歎了口氣,才把這事告訴了張裕德。

張裕德並不曾發現這事,隻是朝季承君笑笑,說道:“那你快些去瞧瞧是不是,若不是的話,也好早些放人家歸家去,不過,聽說她當家的是個藥罐子,挑不起一點事。”

季承君與那個趙家媳婦說了許久的話,兩人從後花園出來時,眼眶都是紅的。

明明說了快忙死了的張裕德,此時正與謝金多站在後花園門口望天數白雲。

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瞧,兩人的神色分明告訴了他是怎麼回事。

張裕德對謝金多吩咐道:“先帶了這位娘子下去歇著。”

謝金多不敢多問,隻得應聲答了,親自送了趙家媳婦回廂房,又叫婆子另去街上買了些上好的衣裙環釵送去。

這邊,張裕德請了季承君去前院,笑道:“不管結果如何,總不能叫人白送了吃食來,走,走,走,去前頭吃肉喝酒去。”

張裕德不由分說,拉了他便去了前院。

幾杯酒下肚後,季承君心裏一陣輕鬆,盡管結果不太如人意,好在她真是自家親妹妹。

“當真是我家玉娘。”

季玉娘?

看來真是季承君的親妹子了。

“但凡有我能幫得上的,承君老弟隻管開口。”張裕德想了想,又道:“前些年我一直行走海外,什麼風浪沒見過,對於我來說,隻要人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季承君端杯子的手微微一頓:“唉,我先前倒不如裕德兄看得通透,沒錯,人沒事就是大好。”

這事兒隻是個導火線,季承君一方麵高興找到了自家妹子,另一方麵又對趙家人恨之入骨。

“我問過我那妹子了,她......她這輩子怕就隻有那一個了,我真是恨極了趙家人。”

張裕德聞言歎息,他明白季承君的意思,必是那趙婆子給季玉娘灌了狼虎之藥,從此不能生育!

莫說季玉娘被趙婆子玩弄於股掌數年,即便是剛入青樓了,又有多少能躲開這事兒?

“那你打算如何安置她母子倆?”

季承君苦笑後,答道:“她依然願意帶著孩子回三十裏村,陪著那個藥罐子,入青樓非她所願,可在當時那情況下,玉娘說了,她不入青樓,老的老,小的小,隻能被活活餓死。”

張裕德張了張嘴,最終不再勸說:“即然是她的心願,你便如了她的願,好歹,你也知道她如今活得好好的。”

“是啊,我也可以告慰娘親了,隻是......卻不能把認下她的事說出去。”

對此,季承君非常的遺憾,後又道:“她說她從拐子手裏逃出來後,是趙家人給了她一條活路。”

好活歹活,總歸是活下來了。

“這樣也好,三十裏村民風淳樸,更適合她安身,左右趙家得了她掙的銀錢也不是花光了,還攢下了十多二十畝良田。”

“嗯,還能怎麼辦,到時,我還得托你出麵,給她再買些良田,在鎮上置上兩間鋪子,讓她安安靜靜的在那裏活著,這些,就當我這個做哥哥的送給她的嫁妝。”季承君的話語裏透著鬆快、無奈、憤怒與心痛。

張裕德點頭笑道:“如此甚好,她既可以賃著這些東西做個小地主婆,又能送那孩子去上學,能不能有出息,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至於趙婆子這個惡婆婆,在一個月後,死於牢獄鬥毆中,據說,是被另一個五大三粗的死刑犯年輕女子失手給打死的。

死了就死了唄,最終一卷破草席扔去了亂葬崗。

這事兒,到此,算是了結了。

劉稻香看完信後,萬萬沒有想到趙家媳婦有個如此給力的哥哥。

事後,她又一想,這個季玉娘許是經曆的苦楚太多了,反倒喜歡種種田田,伺弄伺弄花草的平淡生活。

同時,她還感歎,為什麼劉齊氏那等惡毒老婆子怎麼不是這個死法。

“姑娘,真沒想到那趙婆子竟是如此之人。”青梅在一旁跟著把信看了,又感歎老天爺弄人,本一個好好官家姑娘,卻落得如此地步。

“罷了,咱們再來看看蓮姐姐寫了啥。”劉稻香心知,張裕德即然能寫信把黃二爺的事告訴她,想必,那邊的事也快有結果了。

她揚了揚另一封信,隨即低頭看起來,金色的陽光透過菱花窗落在她的青絲上,星星點點中透著五彩的光芒,白嫩的肌膚細滑如同羊脂玉。

好看的秀眉隨著她看信,越來越舒展。

再也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

春嬌在一旁被她撩得心癢難耐,忙追問道:“姑娘,何事如此高興?莫不是劉四夫人又有喜了?”

劉稻香白了她一眼,笑罵道:“仔細她知道了會生氣,你這不是拐著彎兒罵她是豬麼!”

春嬌一愣,隨即跺著小腳不高興地道:“姑娘,奴婢哪裏有那意思,隻是知道劉四夫人本就想多生兩個小崽,至於那位劉舉人,在她眼裏不過是用來傳宗接代用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沒那意思!”劉稻香笑彎了眉眼,也笑疼了肚子。

青梅在一旁心生好奇,也忍不住追問:“姑娘,到底劉四夫人給你說了什麼,讓你如此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