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恨,平王妃下手太毒,斷了她兒子能娶個好妻家。
轉念又一思,那小丫頭的父親是個會念書的,說不得將來也是前程錦繡,雖比不得世家大族,可也能少去不少見不得人的心思。
如此一想,側王妃越發覺得自家兒子看中的這戶人家十分不錯。
“也不知她性情如何,我倒希望是個好相處的。”
“鄉下長大的小姑娘,如今虛歲已十四,她小舅舅是個商人,靠著她小舅舅的幫襯,這些年家境越發殷實,隻是娘家才剛剛興旺起來。”蘇子燁神情淡淡地回答:“性子麼,人敬她一尺,她回敬人一丈。”
側王妃聞言,不由笑道:“倒是個有脾氣的,不過啊,這脾氣兒我喜歡,燁兒,你今日說這話,可是想要娘親尋個可靠的人去她家提親?”
蘇子燁又答:“正是,在京城那些有心人回味過來之前,趁著她家才來京城,還請娘出麵,請個有頭有臉的去她家提親。”
“隻是她照樣是庶出......”側王妃才說出口,就發現自己說的是蠢話,這不是明擺的麼,劉正信統共就這麼一個兒子,能不當祖宗供著麼?
哪裏會舍得委屈了他。
“娘不想有個順心的兒媳婦?”蘇子燁反問。
側王妃回味過來,笑答:“自然是想的,有空了,你安排一下,讓我先瞧上一瞧,總要先見過了才好。”
算是應下了這門親事。
到底,劉三貴沒有白認劉正信這個親爹,蘇子燁的內心有數不盡的鮮花在怒放!
他,可是從來不吃虧的主兒。
剩下的,劉家老夫人麼?正好拿來給小丫頭當磨刀石。
想起羅姑姑暗中傳來消息,說小丫頭這些年處事越發穩重,而且也越發有成算了。
蘇子燁現在隻剩數著日子盼著小丫頭快些來了。
船隻越往北走天氣越發寒涼。
待到劉稻香一家子到了京城時,已脫下羅裙換上錦袍,一隻穿著蝶戀花鑲珍珠繡花鞋輕輕地落在了青石台階上,碼頭的行人都注意到了,隨即,金絲鏤空芙蓉花百褶裙擋住了眾人的視線,再往上瞧去,是一件緋紅素錦鑲白狐毛長褙,項戴白玉水滴吉祥如意金鎖,端地把小姑娘襯得越發明媚嬌豔,隨著她的行走,身後露出一個更小的身影,卻是一個身穿粉底鑲蘭花繡邊交領長襖的嬌憨小姑娘,隻見她同樣戴著萬福祥雲金鎖,頭簪粉絨花團。
這兩人便是劉稻香與劉春香了。
劉稻香挺直了後背,踩著小碎步款款而行。
劉春香借著自家姐姐身影地遮擋,不滿地嘀咕:“我咋覺得處處都別扭,這京裏倒還不如我們鄉下莊子上自在。”
對於一直向往當女俠的劉春香而言,最講繁文禮節的京城,於她,同樣是一種束縛。
“注意點,要是被娘知道,信不信又要揍你一頓。”
“不是說京城人最講禮儀麼,娘肯定不敢再揍我。”劉春香覺得這是唯一的好處。
劉稻香神情平靜如水,沒有來京城的半點喜悅:“可以背地裏揍你,也不是沒有好處,咱們可以時常見到大姐了。”
“說得也對,再如何討厭這地兒,有爹娘、姐姐和弟弟們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劉春香的心情又好上了些。
她低頭一步一趨地踩著劉稻香的腳印走著,印入眼中的是泛著微波如白蓮般的百褶裙,大概這就叫步步生蓮吧。
她這麼想著,也不由得學著自家二姐的樣子緩緩而行。
張桂花帶著兩兒子已經站在碼頭處等著兩人了,見到她們過來,忙招手示意她們過去。
“娘!”兩人齊齊喚一聲。
張桂花抬眼看向眼前熱鬧的碼頭,無論是穿衣打扮,又或是屋子,都與青州有些許不同。
“過來娘這邊等著,你爹帶人去後麵船隻上卸箱籠了。”
說是舉家搬遷,但也不是所有東西都帶來了,還有許多都留在青州莊子裏的庫房裏了。
“娘,這京城的確比我們青州熱鬧些。”劉春香歡快地說著。
到底小孩心性,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娘,大姐呢?沒來?”劉稻香探頭四處張望,沒有發現劉秋香的身影,這個,可真沒道理。
張桂花聞言並不曾惱,笑答:“原本說好了差不多是九月初三到的,老天爺給臉,讓咱們一路順風順水,提前了三日到了京城。”
這才是沒有人來碼頭接她們的緣故。
“可惜今兒來不及去見大姐了。”劉稻香對此表示很遺憾。
張桂花想到能見到分別許久的大閨女,笑容止都止不住,答道:“待會兒,叫人去個信,咱們先安置好,再一家子正式登門拜訪,對了,是不是要先準備帖子?”她回頭問唐姑姑。
“京城不比青州,禮多人不怪,禮少卻是要遭人怨。”唐姑姑笑答:“夫人想得沒錯,還是先遞過帖子,約了日子再去拜訪才好。”
張桂花笑道:“既然如此,便依你所言。”
幾人正在說話間,便見到劉正信與劉三貴一起從貨船那邊過來了。
“爹!”穿著小錦襖,戴著玉扣兒的劉智浩、劉智瑜撒丫子跑了過去。
“慢點跑,莫摔著了。”劉正信邁開大步朝兩小隻迎了上去:“哎喲,我的小乖乖,讓爺爺抱你們。”
說完一手一個抱在懷裏。
對於劉正信的舉止,所有人都視若無睹,但這一幕,像是長了翅膀似的,飛進了京城大戶人家的家中。
很快,都知道劉正信帶回來一家人,而且,與劉正信眉眼間有些相似,隻不知,這一家子何來頭......
“元帥,元帥!”一個親兵快跑過來,氣喘籲籲地說道:“軍營傳令來了,讓老太爺先去軍營一趟,說有要事相商。”
劉正信抱著兩孩子,十分為難地看向劉三貴。
“要不,你們先回家去,我去看看就回。”劉正信嘴上這麼說,心中卻是沒底兒,軍營不在京城裏頭,這一來一回,再加上事兒耽擱了,指不定今晚回不來。
沒有劉正信這個當家主人領著,讓劉三貴一家子獨自登門?
“爹,你先去吧!正事耽誤不得,左右,我們都已到京城了。”劉三貴猶豫了一下,才說出這話來。
他總覺得事有蹊蹺,哪裏會剛下船,這事兒就尋上門來了。
劉正信想了想,又叫來兩個親兵,吩咐道:“好生送了老爺、夫人及姑娘、少爺們回府,不得怠慢!”
那兩親兵自然應承下來。
劉正信本想再說什麼,那送信來的親兵已在催促了。
劉三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而負責送一家子去劉府的一個親兵笑道:“老爺可是覺得這送信的來的有些太巧?元帥身為都指揮使,即便還沒有正式上任,但都會有門路與京裏聯係的。”
那親兵說得有些含糊,不過,劉三貴還是聽懂了。
“娘,爺爺此時離開,咱們真的要自個兒送上門去?”劉稻香的語氣涼涼的,聽起來有點像是豬肉送上案板待剁成渣的感覺。
張桂花聞言心裏也沒有底,她把目光移向劉三貴,小聲道:“看你爹爹如何行事,咱們再議。”
正在這時,劉大富已經帶著自己的兩個小妾過來了,喜兒與翠羽都是在船上坐的月子,有人伺候著,好吃好喝的供著,倒也沒叫兩人受委屈,反到養得珠圓玉潤了。
“桂花,那位大將軍怎地自個兒走了?”
劉大富本就是傍著養兒子過活,這到了京城這地界兒,那位尋上門來的大將軍突然撇下眾人走了,叫他的心裏七上八下的。
“哦,是軍營有事呢,已經吩咐了人送我們過去。”
“桂花,我這個老頭不通大理,可也曉得些糙理兒,我總感覺這大戶人家的門不好進,不說旁的,咱鄉的那個李鄉紳不就是麼,領個小妾回家,結果第二日就有人發現被淹死在了荷花池,誰也樂意家裏頭來外人,還是些礙眼的,不相幹的人。”
劉大富的話很糙,可理兒卻說得十分明白。
外來的和尚難念經!
劉府本就由劉老夫人一手把持,突然,自家老頭子領了個兒子回來,是和別的女人所生下的,還要把當家做主幾十年的主母位置給拱手相讓,換了是誰,都會覺得這外麵來的侵占了她的地盤,不難想象,劉老夫人是如何的不高興.......
等於就是劉老夫人生活了幾十年的家,突然被別人搶走了,還是與她毫無血親關係的人......
張桂花聽得明白,心中的憂心更甚。
“爹啊,其實,我覺得咱們在青州生活著挺好的,隻是,三貴到底想認祖歸宗的。”
在古代,認祖歸宗是件很神聖的事。
代表著這個人,從此是有根的了,不再是浮萍,連帶他的仕途也會順暢許多。
原來不止她劉稻香一人覺得在鄉下過簡單的生活舒服,隻是有些時候身不由己,便提議道:“娘,待咱們安定下後,看有沒有機會在京郊買上個莊子吧,若不愛住那裏,咱們就搬去莊子上住,最好能離爹爹念書的書院近些,這樣往來也方便。”
“說得也是,左右咱家也有些家底了,不求夠大,隻求夠咱們落腳的便行。”張桂花被她這般一勸,心中的鬱結又散去不少。
劉三貴此時帶著兩個親兵,抱著兩孩子走過來了,笑問:“你們在說什麼,咱爹說了,讓這兩親兵送咱們去府上。”
到底是男人,心要粗上許多,哪裏會想到內宅裏的那許多彎彎繞繞。
張桂花想了想,還是問道:“三貴,你說,那位老夫人會高興見到咱們嗎?”
劉三貴沉吟了一下,答道:“我又不是她所出,自然是不高興,往後,你怕是要多受委屈了,實在不行,到時我去跟爹說,搬出來住算了。”
認祖歸宗是一回事,但他劉三貴行得正,坐得端,從來就沒肖想過劉府的產業。
得之,他所幸,不得之,他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