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你可不能嫌棄哦!”被劉稻香安慰了的劉春香,心中的不舍少了幾許,她覺得二姐姐說得很對,這次的分別,是為了下次再聚首。
劉秋香伸手捏捏她嬰兒肥的小臉蛋,笑答:“你二姐姐是個大地主婆,她若不送點好東西,我還不依呢,你嘛,也就這點斤兩,我就勉強收下吧!”
“大姐姐!”劉春香的小眼神十分幽怨。
劉稻香在一旁瞧得樂嗬:“你傻啊,大姐是逗著你玩兒呢,你才開始做生意多久,能有這般禮數已很不錯,若真有心,待以後大姐給你添了小外甥,你可得給他多打些金鎖,玉項圈之類的。”
她的話音一落,一屋子人頓時想起了舅夫人——丁月桂,這是她獨有的嗜好!
而且還樂此不疲!
三人正說話間,外頭的小丫頭來稟,說是舅夫人來了。
真不經念,說曹操,曹操便到。
丁月桂如今說起大周話,越說越順溜起來。
還沒進門,就聽到她咯咯地笑聲,一團秋香色從門外進來。
“大外甥女,我是不是來遲了?”
“不遲不遲!”劉家三姐妹齊聲答道。
劉稻香起身從她手上接過了張錦軒,抱在懷裏掂了掂,笑道:“哎喲,我家軒哥兒又長胖了呢,這沉甸甸的,軒哥兒是不是胃口很好啊?”
張裕德的兒子張錦軒已經有將近七個月了,聽到劉稻香的跟他說話,立馬露出無齒笑容,立馬咿咿呀呀地回答。
“哈,軒哥兒,你知道咱二姐說什麼嗎?”劉春香到底年歲還小,這難受勁兒來得快,去得更快,見到張錦軒便忘了那些傷感的事和人,與他玩得不亦樂乎。
丁月桂落得輕鬆,拉住劉秋香的小手說道:“前些日子,你小舅舅特意交待我,說這大周朝女子出嫁,有添妝一說,我為此給你準備了一大木桶葡萄酒,還吩咐人留意哪裏有牛能擠些奶出來......”
丁月桂的話沒說完,劉稻香已腦洞大開:一群頭戴金釵,腳穿繡花鞋,青絲飛揚的小姑娘,都撩起了裙擺掖在腰帶上,露出紅的,白的,青的,綠的秋褲,哦大周人叫中褲,然後一個個搖頭晃腦手拿小酒杯,走著外八字路,見了好基友就勾肩搭背,碰碰杯,一口悶......
畫麵實在太美,她已不敢往下想!
丁月桂也覺得自己的想法不靠譜,隻得又補充道:“我一時忘了,以為習俗都一樣,好在你小舅舅得知後,立即來告訴我,添妝一般都是給頭飾之類的,我去了銀樓後,思來想去,這金子打的東西吧,小了不夠看,大了吧,看著挺華麗,就是戴久了,覺得脖子都要歪一邊去了,我最後一想,一拍板,還是戴項圈,臂圈之類的好。”
果然如此......一屋子人都是這般心思。
丁月桂自個兒還不知,樂在其中。
她招了招手,叫來隨行的小丫頭,捧著個一尺見方的描紅漆盒,又有小丫頭幫忙把盒子打開,三個鑲寶石金鎖項圈,三對金釧兒,三對玉手鐲!
“我特意問過銀樓的人了,他們說,女子出嫁,要麼是好事成雙,要麼是取開枝散葉之意,我就想吧,你成親一定希望將來能多生幾個像咱軒哥兒這樣的寶貝,就一樣的取了‘散葉u0027之意,合起來又是‘天長地久’,怎樣,喜歡吧!”
劉秋香看著目光清澈的丁月桂,半晌後,才擠出幾個字:“難為你......想得如此周到。”
劉稻香目測,這些東西,估計自家小舅舅並不知情。
“小舅媽,你送這麼多東西,小舅舅沒說啥嗎?”
丁月桂笑眯眯地答道:“你小舅舅問了,我就說送的金飾玉鐲,取開枝散葉之意,他就說很好,隻是他問時,這些東西還在銀樓裏打呢,沒有取回來。”
所以,她家小舅舅壓根兒不知情咯?
丁月桂嫁了個有錢的主,花起錢來也是財大氣粗,她主張送的這些東西,除了精致、漂亮之外,還有一點,必是價格不菲。
“哦,對了,你小舅舅還說要給你個荷包拿來壓箱底了,我差點兒忘了。”
丁月桂的性子便是如此。
她從懷裏摸出一個厚實的荷包,當著大家的麵給了劉秋香:“這裏有一千兩銀票,你小舅舅說不方便進屋裏來,便讓我交給你,給你留著壓箱底用。”
劉秋香自要推脫,不敢收。
丁月桂很是爽利地把荷包往她懷裏一塞:“讓你拿,便拿著,親舅舅給的都不能拿,那還有誰給的能拿,再說了,你小舅舅又不是沒錢,給你這點銀票,也不過是給你點零花錢罷了。”
劉秋香欲再推,已聽到小丫頭又報,青州城的一些姑娘家來趕在吉時前來添妝了。
按理兒,應該是昨日添妝,隻不過劉三貴不欲聲張,那些黃花梨木在京裏一亮相,足夠給自家閨女臉上添光了。
又因劉三貴老家在三十裏村,才來青州城並不久,因此,青州城的一些富商、舉人們今兒才得了消息。
一時屋裏人頭攢動,又有許多商富夫人與丁月桂套近乎。
不管如何,劉稻香一家亂忙忙了一早上,這才吹鑼打鼓,抬著大紅花轎前往碼頭。
張桂花今兒是與閨女們擠坐在一輛馬車上,強忍離別之情,哄著兩個小子,眼看著馬車駛進了碼頭,隔著車簾子能瞧見青州城外的大運河了,劉春香雙眼一擠,忍不住哭出聲來:“娘,二姐,我不要大姐出嫁,我不要,我想天天能看見大姐!”
張桂花本就心裏難受得緊,聽得劉春香哭得十分悲傷,她也不由傷心起來,到底是自個兒身上掉來的一塊肉,前些年吃盡苦頭,如今好容易苦盡甘來,又要離了父母身邊,越想心裏越難過,不由傷心落淚。
兩人一哭,兩小子也跟著一起哇哇哭起來,劉稻香的眼眶兒紅紅,勸道:“娘如此傷心,一會兒大姐見了,必會傷心不已,今兒是送嫁的好日,娘還是莫要太過傷心了,不然,大姐這一路去往京城,又如何能心安呢?”
“二閨女,娘豈有不知的道理,隻是,這心裏實在難受得緊,憋慌啊!”張桂花拿帕子小心的拭去眼角的眼淚。
劉稻香又勸:“娘,終歸有再見之日的,你若再哭,女兒也要隨你一道哭了。”她嘴上雖如此說,但心裏如同有千萬隻螞蟻啃食,酸酸苦苦,她,同樣,十分不舍!
張桂花聞言強忍止了聲,又聽得外頭劉三貴詢問的聲音,見她不作聲,隻得小聲勸慰幾句。
同時,劉三貴的心裏在想,自家大女婿是武舉人,若是努力點,三年後便能入國子監。
想到這兒,他背在身後的大爪緊握,必須奮起,為了自家婆娘崽女們!
家人,是劉三貴向上的動力!
隨後,便有小丫頭伺候著送親的人下了馬車,一眾人等都各就各位,劉秋香此時的頭蓋尚未蓋上,她要在碼頭邊辭別骨肉親人。
“爹,娘!”
不過是兩個字,卻有千山重,萬水遠。
“大閨女!”張桂花頓時哽咽。
劉三貴眼眶濕潤:“此去京城路迢千裏,你在船上要多帶了婆子、丫頭隨行,凡事多聽你小舅舅的安排。”
“爹爹,閨女我聽您教誨。”
一個大紅錦緞做的團子放在了她的跟前,由丫頭婆子們扶著跪了下去,劉秋香頓時哭倒在爹娘腳邊。
“爹,娘,閨女我今日要辭別二老了,妹妹們要多多體惜爹娘,弟弟們,你們莫要再如以往那般頑皮,大姐不在身邊,要多聽爹娘與二姐、三姐的話。”
劉智浩、劉智瑜兩人鼓著包子臉快跑過去,一人摟著她的一條胳膊,撒嬌道:“大姐,我不讓你嫁人,都怪虎子哥,娶誰不好,非娶你。”
張桂花難過的心情,被這兩小子的話給氣樂了,哪還記得難過,隻拿手大拍兩人後背,笑罵道:“渾說什麼呢!”
“娘,你咋能這樣,咱們一家子生活得好好的,為何非要把大姐送去別人家吃飯!”劉智浩不樂意了,立馬反駁。
劉智瑜更是不怕事大,跟在後頭說道:“娘,人家都說你是大地主婆,咋就養不起大姐呢!”
劉三貴瞧著兩小子越發心酸,很想說:崽崽們啊,不是爹娘養不起,而是自古以來,女大當嫁啊!不然,留來留去留成仇!
隻是這話,他無法跟還是稚兒的兩個兒子解說,隻憋出一句:“等你們長大了,要討媳婦就知道了。”
劉智浩又反駁:“那我不討媳婦了,把我將來媳婦吃的那一份讓給大姐。”
劉智瑜跟著遞刀子:“對啊,爹,還有我未來媳婦的那一份,也讓給大姐吃,爹,不要把大姐送去旁人家,好不好!”
劉三貴聞言,隻想說:太紮心!
張裕德在一旁站著,心裏暗想,要不,還是不要讓自家媳婦生閨女了,看看好容易嬌養著長大,還是嬌嬌嫩嫩的小姑娘一枚,就要嫁去別人家,上要伺奉公婆,下要照顧夫君,還要生兒育女,他在一旁瞧得心酸,想得更紮心!
即便兩家人再如何不舍,吉時一到,官船就要前往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