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鎮長夫婦來了。
黃大奶奶見了劉秋香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攏,這麼可人的小丫頭,馬上就是她黃家的孫媳婦了,越看越喜愛,越瞧越高興。
“鎮長爺爺,黃大奶奶,你們怎麼來了?”
黃大奶奶樂嗬道:“反正高興得睡不著,還不如早點起來送送你們,路上要小心,注意安全,莫要錯過了能住宿的鎮子。”
鎮長叼著煙鬥,跟著後頭吧噠吧噠地抽著,見自家老婆子囉嗦了不止十遍,他不耐的說道:“你不要再念了,莫耽擱孩子們起程的吉時。”他說完又轉頭看向張桂花,笑道:“你們是三月初六發親吧?我還得在家待些日子,把事情準備妥當了才能去青州與你們彙合。”
“叔,不急的,你與嬸子慢慢行就成,我們會等你們的。”張桂花人逢喜事精神爽。
黃大奶奶又開始念叨了:“可惜秋香這丫頭不在老宅發親,不然,那才叫風光出嫁呢,叫那些個眼皮子淺的羨慕死,紅眼到摳心撓肺。”
劉稻香覺得,黃大奶奶與劉齊氏是懟上了。
“黃大奶奶,放心吧,該去吃出嫁酒的,還是能看到我姐紅妝十裏呢!”
紅妝十裏,黃大奶奶喜愛聽這話。
到不是說盼著劉秋香刮盡劉家的家產出嫁,隻是這說明了劉家疼閨女的態度,與重不重視夫家。
話又說回來,誰不喜歡麵子上好看呢?!
“對,咱秋香出嫁必須紅妝十裏,叫當年那些瞧不起的老婆子得紅眼病,最好是一輩子都隻能仰頭羨慕秋香的榮華富貴。”
黃大奶奶之所以如此自信,一個是黃氏一族嫡支在京城混得不錯,二個是黃小虎本身很努力,隻要入了黃家所在的軍隊,靠著軍功就能平步青雲,簡直就是前途一片平坦。
眼見時辰不早了,黃金催促張桂花帶了孩子們快些上路,又交待了一遍,讓姑姑們都打起精神把主子們伺候好了,待他去了青州,個個有賞。
人心就是如此,以心換心。
當初,劉三貴家落難了,是黃金這老頭子伸手幫一把,後來,劉三貴發達了,趁著遭災年捐銀捐糧賺了聲望,做為裏正的黃金借了他的勢頭,順勢坐上了鎮長的位子,如今,兩家又結了百年之好,更是不用說,都是自家人,不說兩家話了。
因著這一次的行李實在太多,從三十裏村到青州,足足走了半個月之久,一直到二月十八日的中午,才到了青州城。
第二日,劉三貴帶了劉智財、劉智寶去了各自的官學,辦理了入學就讀的手續,又交了銀錢後,才回到家中。
劉稻香晚上才知道,劉智財與劉智寶都是入的官學,隻在沐休的時候,會回劉三貴家的莊子上,這樣一來,就不必在外頭租房子住,到也省了不少銀錢。
三月三,地菜煮雞蛋。
滿城地菜清香時。
劉稻香家收到了遠在京城的郭修凡的書信,同來的,還有黃大茂的,兩人都高中同入國子監,一個十九,一個二十三名。
越是不想時日過得太快,可偏偏抓都叫人抓不住就溜走了。
轉眼已到三月初五,明兒就是劉秋香從青州發親去京城的日子。
劉三貴從外頭拿著禮單進來,準備給張桂花瞧瞧,看是否有遺漏之處,一抬頭,看到張桂花正坐在八仙桌前,拿著毛筆慢慢地畫著。
“你這又是在忙什麼?”
張桂花從桌前抬起頭來,眼眶兒紅紅地說道:“我原以為大周朝的人都喜食辣味,昨兒去外頭吃酒,正好遇到了一個娘家是在京裏的夫人,不曾想,原來北地人都喜麵食,可憐我閨女從前就吃夠了苦,好容易家中才能頓頓吃上白米飯,卻不想,要嫁去北地了。”
劉三貴伸手撓撓後腦勺,對於自家娘們的想法,他表示理解無能。
仰頭看看屋頂,再看看沉浸在傷感中的自家娘們,他想了想,最終決定提醒自家婆娘:“桂花,黃大茂一家,也是從三十裏村出去的,你管那北地人是喜麵條還是好饅頭,隻要他家的口味咱秋香吃得慣就行。”
“啊?你不說,我到忘了這一點。”張桂花拿帕子拭拭眼角,一想到自家閨女要獨自隨了小舅舅去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她的心就揪得老高,偏生又不許爹娘、姊妹隨著一起送親。
“行了,你快來瞧瞧這些單子,看有沒有要補上的。”劉三貴自個兒也忙暈了,還要顧著學業,本來在正月裏養出一身好肥膘,這一忙碌,又卸了個一幹二淨。
張桂花拿著單子看了半晌,看得十分認真,最終才猶猶豫豫開了口:“孩子他爹,你看,這禮單上沒有咱閨女愛吃的菜譜,要不,加上吧,好歹讓婆家人知道,咱閨女的飲食習慣,閨女遠離父母,又與黃大茂夫婦不熟,喜歡吃什麼穿什麼,也不一定會說出來。”
劉三貴伸手摸摸自己的八字須,連連點頭:“桂花啊,還是你考慮周道,往後,把這一條寫進祖訓裏,咱大劉家的閨女出嫁,吃這一條也很重要好不,嫁妝都給得老多了,咱家的閨女們能不吃點順心的?!”
所以,吃貨頭頭——劉三貴大掌一拍,就這麼定了。
這條祖訓,後來不知造福了他多少孫女,重孫女......
兒行千裏,母擔憂。
劉秋香六月初六辰時正,從青州城郊的莊子上發親,劉三貴與張桂花一宿沒睡,兩個人頭並頭挨在一起,從劉秋香生出來尺把長一直到她長大嫁人,不知不覺,這一說,便到了天明。
天才微微亮,劉稻香便起了床,見得碧紗櫥外亮著點點燭光,她知在外頭值守的青梅必是起來了。
她躺在那兒望著床頂,一時並不想起。
從她穿越過來至今已六年,在這六年裏,她們姐弟五人從來沒有紅過臉,也不曾吵過架。
長姐劉秋香從來都是默默付出,一邊忍受著劉齊氏母女的非打則罵,一邊還要照顧兩個年幼的妹妹,還要幫自家娘親張桂花分憂。
劉秋香或許不像劉稻香與劉春香這般,有更多的時日讓劉三貴夫婦慢慢教導,好在所嫁的黃小虎是個知根知底,又是個性子耿直的漢子。
劉稻香又想,劉秋香的嫁妝除了那個繡莊之外,還有就是張桂花給她補齊了三百畝,湊了個吉利的六百畝。
其中這裏頭便有那一千兩彩禮錢,張桂花做主一起用來買了良田,一年的收益,光六百畝良田,差不多也能有一千多兩銀子。
劉稻香覺得,以劉秋香勤儉的性子,必會持家有當,一千多兩銀子,足夠小兩口在京城的家用,至於人情往來,那又是另外一說了。
她翻了個身,心裏有些堵得慌,她與劉秋香相依相伴六年,即便她的靈魂不是劉秋香的親人,但這六年,也足夠兩人培養出深厚的感情。
劉稻香原先隻開心著自家長姐能有個好歸宿,可真到了她要出嫁這一日,心裏又十分難受得緊,埋怨起古人,為何非要女子小小年紀,在不太知事時就要離開溫暖的娘家,而去那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這幾年看過太多姑娘出嫁,也吃過太多喜酒,隻是瞧著娘家的人告訴出嫁的姑娘,以後出嫁的姑娘要冠以夫姓,算不得真正的娘家人了。
而去了夫家,新嫁娘又要被夫家的人排擠,總覺得這新媳婦就是個外人,在那些人眼裏,娶進門的媳婦一輩子都不親,是外人。
也不知她這個名義上的長姐會否在出嫁後,偷偷落淚思念娘家人!
她越想心裏就越難受,想起自個兒剛穿來時,被劉齊氏摔在了木柱上,頭暈沉沉當時十分懵逼,是劉秋香這個長姐,悄悄偷了劉齊氏藏起來的雞蛋煮了,又揣在胸口避開劉齊氏,特意拿給她吃。
滾燙的雞蛋被她揣在胸口,瘦弱的胸口被燙得紅通通,劉稻香當時怎麼說來著,對了,問她疼不,這個長姐傻乎乎地笑咧了嘴,隻說不疼,妹妹沒事就好!
劉稻香知道,從鍋裏拿出來的熟雞蛋,能不燙嗎?隻有她這個傻傻的長姐,才會說不疼。
因為,在她的心裏認為:摔傷了的妹妹,隻有吃了煮雞蛋才會好起來。
沒錯,在劉秋香當時的眼裏,一個雞蛋都是金貴的,是神聖的,包治得了百病。
劉稻香這輩子都會記得,當她把買來的紅棗塞到劉秋香手裏時,她那一臉懵了的神情,深深紮在了她的心裏。
那是劉秋香頭長那麼大,頭一回吃到紅棗,也是頭一回明白了什麼滋味是甜。
也不知是不是應了紅棗這個吉兆頭,從那以後,劉稻香家是真正開始發跡了。
她在心裏偷偷問:“小禽禽,能弄到上好的紅棗麼?”
“早安,親愛的小香香!”禽獸007秒回,每當劉稻香主動打招呼時,肯定是有生意上門了。
“親親小香香,有什麼可以為你效勞的。”
劉稻香聽到它這麼紳士風度地說話,瞌睡蟲立馬被嚇去了天邊。
“小禽禽?”
“是我!”禽獸007的心情非常好,它決定,暫時向劉稻香隱瞞添了新形象的事。
劉稻香本想問它怎麼像變了個人,聽得屋子外頭青梅與春嬌的聲音傳來,她立馬問道:“小禽禽,有沒有辦法給我弄到一些紅棗,要特別好吃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