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說的話怎麼就聽不進去,你隻需把彩禮全都置辦成嫁妝,不也一樣嗎?”
張桂花的臉頓時冷下來:“娘是這麼想,我卻不是這麼想,我家不賣閨女,隻嫁閨女。”
劉稻香十分厭惡她,不耐煩地說道:“奶,你忘了,我爹如今是舉子了,可不能做那種沒臉沒皮的事,這樣傳了出去,叫我爹怎麼在同窗與先生們麵前抬得起頭。”
劉齊氏是既要當表砸,又要立牌坊!
“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麼嘴,桂花,你看你怎麼教的閨女,舌頭這般長!”劉齊氏說不過劉稻香,便用大理來壓她。
張桂花冷冷一笑,說道:“娘說的哪裏話,咱家的二閨女一樣能當家做主,她的話也是我的意思,娘,莫非你認為這樣才叫不妥,要咱家像過去一般,吃了上頓無下頓,衣不遮體,方才能稱了娘的心,若無此心,娘何不發個誓呢。”她又沒說假話,不怕天打五雷轟!
古人信佛,自然不敢發這樣的誓。
劉齊氏梗著脖子說道:“你就是個漿糊腦袋,我跟你說不清,還是讓三貴來跟我說吧。”
她覺得張桂花母女是塊硬骨頭,十分難啃,便想換個人兒再商量,劉三貴本性實誠,想來,不會像這對母女一般咄咄逼人。
劉齊氏的小算盤打得十分精,可也要看對方同不同意。
劉稻香先是看了楊氏與胡馨蓮一眼,後又看向劉齊氏,涼涼地說道:“娘,左右那欠條上有養奶按的手印,不如拿了爹的名帖,去縣裏找縣令說理兒去,若縣令不管,咱們便去青州城,那裏,才是小舅舅的地兒,是個有臉麵的,都會給他三分薄麵。”
劉稻香話裏的威脅,無疑是向劉齊氏挑釁,頓時氣得她稀疏的眉毛倒豎,怒罵道:“你一未出嫁的小姑娘就如此不安生,將來嫁人了還不得把婆家的屋頂給掀了?再說了,去就去,誰怕誰啊,再說了,清官難斷家務事,就算是縣令也沒有那本事管我家裏的家事!”
“你說什麼,我家閨女十分乖巧聽話,你憑什麼信口開河,哼,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你若不收回這話,我便把當初我與三貴為何病倒的事捅出來,看看,世人到底是指責你,還是戳我的脊梁骨!”
張桂花的崽女就是她的逆鱗,任誰都不能壞了她崽女的名聲。
劉齊氏聞言,頓時一張老臉一時青一時白,出氣兒多進氣兒少。
胡馨蓮唯恐天下不亂,驚呼道:“我還以為婆婆隻一門心思想著算計媳婦們的嫁妝,真沒想到婆婆......你也太毒了吧!”
她的話如同晴空霹靂,炸得劉齊氏的腦海一片空白。
當初利用食物相克之事,想要謀了劉三貴與張桂花的命,無非就是看上了張裕德給張桂花捎來的,那一百兩補上的嫁妝銀子。
這事兒過了好幾年了,當年才出生不久的劉春香已有七歲了。
她以為大家都把這事兒忘了,而張桂花膽兒小,肯定不會把這事兒給掀出來。
但是,劉齊氏忘了,劉三貴不但已與這邊分家,而且,他也並非劉齊氏的親生兒子。
張桂花自然不如從前那般多的顧忌了。
劉齊氏被劉小蘭狠狠一掐,這才回過神來,同時暗惱胡馨蓮是個不識抬舉的。
朝胡馨蓮狠狠剮了一眼,這才回頭對張桂花說:“你也知道我這張老嘴一向栓不住,也不會說話,你莫要往心裏去。”
張桂花冷哼:“娘給的福氣,我家二閨女承受不起!”
劉稻香一點都不怵她,這麼些年頂著個野性子的名聲,還不是劉齊氏做的好事?
“養奶,你說我不安生,我到底哪裏不安生了,是算計過養奶,又或是投什麼毒想害過養奶?不曾吧,恰恰相反,每年,我家逢年過節老老實實的備上厚禮送上門來,即便是欠養奶家再多,我想,我家也已經還清了!”
劉稻香不欲再與劉齊氏爭什麼,回頭對張桂花說:“娘,都說親兄弟也要明算帳,給是給,欠是欠,若欠了還無疑似強盜,古人又雲:父債子償,即然養奶還不起,不如告上縣衙去,讓大伯、二伯與小叔、小姑家來償還吧,統共不過四百二十餘兩銀子,一家出一點,也不算什麼大事兒。”
楊氏再不喜劉旺貴,可那人卻是自己的夫君,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娘,你或許已經忘了,你的小兒子可也是舉人,你是想斷了他的前程呢,還是說想讓他前途無量?”
劉齊氏其實心裏十分畏懼自家這個四兒媳,聽得她這般一說,答道:“我家兒子的前程自然無量,有你娘家與黃府的幫襯,自然會官運鴻通。”
楊氏暗中鄙視這個目光短淺的婆婆,自以為是,半桶水晃得厲害,顯得自己好大的本事。
“婆婆,你還真是不惜毀了你自家兒子的前程啊!”
劉齊氏不服,問道:“我怎地毀了他的前程,我巴不得他前程似錦。”
楊氏不屑地掃了她一眼,都懶得遮掩自己臉上的譏諷:“你巴不得?我且問你,就由著三嫂與侄女把這官司打去衙門?莫要忘了,她倆手中有你按了手印的欠條,你便是跑去玉皇大帝跟前,這官司也是打不贏的,卻是因為你的貪婪,要毀了你兒女們的前程。”
“我才沒有,官司怎麼打不贏,我如今已老了,都靠我兒女們養活,哪裏有錢賠給她?”
劉齊氏打定了主意,她就不信縣令敢要她賠錢,要知,她可是出身黃府。
再有一條,她沒有說錯,兒女已分家,她如今都靠兒子們輪流養活,哪裏有錢還給張桂花,那欠條是她按了手印沒錯,可她就想一個“拖”字決。
總歸有一日,熬到她撒手去了,這欠條依劉三貴的性子,定會不了了之。
如此一來,她不但省下四百二十兩銀錢,還能用這筆銀子繼續錢生錢。
同時,她暗自慶幸,虧得沒有急巴巴的把那小莊子拿出來給自家小兒子劉旺貴。
“你說得倒輕巧,隻一條,大周律法規定,父債子償,她家若真告上衙門,莫說你兒子的名聲上要添上一筆,將來說不得這個汙點而斷了前程,便是現如今,眼看著我跑上跑下,好不容易為他謀了個差事,有點兒眉目了,你倒好,輕輕鬆鬆的嘴巴一撇,就要斷了這好不容易才求來的官運。”
楊氏語氣十分平靜,說這話時,好像在說今兒晚上吃哪個哪個菜。
“你這話當真?”劉齊氏聞言大喜,笑道:“我兒,娘就知道,你是個有旺夫運的孩子,當初,許多人家的閨女想嫁來咱家,我可是千裏挑一,才相中了你做我四兒媳婦呢!”
楊氏眼裏閃過一絲不耐,對於劉齊氏的變臉習以為常了。
“娘,你還是快些拿了銀錢把這帳還了吧!”
劉稻香最最厭惡的就是劉齊氏,見她態度軟和下來,趁熱打鐵道:“養奶,莫要忘了,還有利息,當初你霸著我爹的那些田地一直到分家,可是隻字不提,是打量著咱家的人不知道,想霸了那些田地吧,咱家大方不計較,不過既然寫了欠條,那這利息自然是要算的,也不多,四百二十兩銀錢,外頭的利息都是一兩一文錢,如此算下來,一月便是四百二十文,一年便是......”
“等一下,當初可沒說要給利息的。”劉齊氏眼見這筆錢利滾利,越滾越高,忙攔住劉稻香繼續說下去。
劉稻香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她,說道:“眾位嬸子們評評理,這外頭借錢,哪個不是這麼算的?誰家這麼大方,借錢不收利?”
“就是,親兄弟還要明算帳呢,我說劉齊氏,人家收你利息可沒有錯。”
“可不,莫不是你能有這麼厚的臉皮不成,我可不信,好歹,你也是出自黃府,那可是潑天富貴的地兒,四百多兩一年的利算也不算啥啊!”
劉稻香抿嘴輕輕一笑,答道:“可不,一年也就五兩零四十文錢的利息,看在曾是一家人的份上,我便作主抹了零頭,四年,便是二十兩利息,四百二十兩若拿去做生意,又或是置辦田地,怎麼著,也不止賺二十兩吧!”
張桂花在一旁聽著,心裏默默算了一把,頓時十分認可自家閨女所言。
楊氏最見不得劉齊氏這摳門的樣兒,左右劉齊氏手裏攥的錢也不會分出半個銅板給她。
更是樂意看到劉齊氏焦頭爛額的樣子。
“婆婆,你還是快點把欠的錢還了吧!”
劉齊氏本不想如此,隻是又想著這兒媳婦好歹能為自家兒子出力,若能弄個縣令當當也不錯,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她兒子當個縣令沒有十萬也能撈個三兩萬雪花銀。
如此一算計,又覺得欠張桂花的那四百多兩銀子不算啥。
隻是......
“好兒媳,你也知,我如今都要靠你們養,哪裏那般多的銀錢還債?”
楊氏不出聲,胡馨蓮在一旁樂嗬道:“現銀不夠,婆婆你不是還要頭麵首飾麼,再不濟,你名下還有幾畝良田,這些都可以折算成銀子,我想,二侄女與三嫂定不會嫌棄的。”
劉稻香與胡馨蓮暗中早通過氣,胡馨蓮在青州的雜貨鋪子,還得靠張裕德暗中照拂一二,自然是要幫著劉稻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