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態度過了,雙手合什,討好地說道:“姑娘,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奴婢實在是被那年糕姑娘給粘得煩死了。”
“嗯,是該罰。”劉稻香一本正經地點頭。
“姑娘,奴婢知錯了,你可千萬別跟姑姑說啊!”春暖可憐兮兮地看向劉稻香。
劉稻香繃著臉說道:“罷了,看在你知錯的份上,便罰你陪我一起吃西瓜。”
春暖雀躍道:“姑娘,你真是太好了,對了,那位年糕姑娘還在院門外杵著呢!”
因著陳氏的不樂意,又因鍾蓮兒的緣故,劉稻香一家並沒有回三十裏村去,而郭修凡一家子,被劉三貴安排到了自己的莊子上,他每每天亮坐了牛車穿過青州城,從城東行至城西郊外的莊子上,與郭修凡一起讀書,研討學問,一直到夜幕降臨才回來,一回來便讓張桂花差了織錦等人給迎去了後院。
鍾蓮兒與綠珠自從來了張府後,就壓根兒沒見著劉三貴的人影了。
“哼,她倒是個聰明的,知道走曲線救己的路線,青梅,你說我一直把她晾在那裏可好?”
青梅抿嘴輕笑,拿銀百合牙簽插了一塊西瓜遞給劉稻香,這才笑答:“姑娘,那羅姑姑定會揭了奴婢們的皮呢,定會認為是奴婢們攛掇著姑娘犯下如此的錯。”
劉稻香嗷嗚一口咬了塊殷紅的西瓜肉,歎道:“唉,羅姑姑啥都好,就是對於規矩一事太較真兒了,好心累啊,罷了,你去把她請進來吧,若真讓她站太久,指不定又會傳出什麼流言來。”
“哼,府裏哪個不長眼的敢亂嚼舌根子?”春暖表示很不服氣。
舅夫人雖然是異族人,在自家姑娘的幫助下,這一年越發會來事兒了,更是把府裏打造得跟不透風的銅桶似的。
“可咱府裏人也不是全都聽咱舅媽的。”劉稻香說這話時,目光已經透過菱格窗看向外頭。
綠樹疏影下,一身白底紅芍長衫,秀發長垂,衣袂飄飄,款款而行。
好一個標致的美人兒。
“蓮姐姐,這大熱天的,你咋舍得把自己曬得黑黑的。”劉稻香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在挖苦鍾蓮兒。
鍾蓮兒聞言神情一頓,後又笑道:“我做了點冰鎮蓮子銀耳羹,想著府上的幾位姑娘,就屬你的嘴最挑,便送一點過來給你嚐嚐,聽人說,二姑娘最精通此道,便想讓你幫我掌掌眼,看看火候可是夠了。”
“我啊?可不會這些,再說了,這些事都有丫頭們做呢!”劉稻香羅扇輕遮麵,笑靨如花。
“鍾姑娘,你怕是聽叉了,我家姑娘嬌貴著呢,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即便劉稻香真的燒得一手好菜,那也不是鍾蓮兒能知道的。
春暖最是煩鍾蓮兒了,若不是規矩擺在那裏,不允許她這個做下人的甩臉子,隻怕她早就爆發了。
但她說出來的話兒卻不大好聽:“咱家姑娘可是生在富窩窩裏頭,早上起來用的是花蕊上的露水洗麵,漱口都是用的南海頂級燕窩呢,這大熱天蓋的都是雪蠶絲被,一絲千金難求。”
春暖就差沒說,你鍾蓮兒連根頭發絲兒都比不上她家姑娘。
劉稻香暗中白了她一眼,笑道:“好了,蓮姐姐莫怪,春暖一慣是個心直嘴快的,有啥想法總藏不住,我也說過她許多次,偏她就是不聽。”
“還是姑娘最疼奴婢,姑娘,快些吃塊西瓜去去燥。”春暖十分狗腿的又叉了塊西瓜來討好劉稻香。
鍾蓮兒示意綠珠把銀耳羹放到桌上,這才笑著坐在桌子的另一邊,說道:“二姑娘果真是好命,我瞧著,你就是個有大福氣的呢。”
有沒有福氣劉稻香不知道,她隻知道,她隻有努力成為一名合格的勤勞小農女,她才有高逼格的資本。
春嬌在一旁笑答:“咱家姑娘本就是個有福氣,這事兒,莫說是這府上,便是在老家,又有誰不知。”哪裏還需輪到你來說這個。
綠珠氣不過,見不得自家姑娘受委屈,便道:“我家姑娘也是十分有福氣的。”
春嬌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答道:“可不,鍾姑娘的確是命好。”
綠珠聞言臉色微變,這才想起,她與自家姑娘是客居在此。
“怎地不見大姑娘與三姑娘?”鍾蓮兒問得隨性,她仿佛不曾瞧見春嬌與綠珠暗中交火。
劉稻香答得也很隨意:“她們有旁的事忙著呢!”卻也沒告訴鍾蓮兒,她們到底忙什麼。
“我聽府裏的下人說,二姑娘在城郊有個楓葉湖,而且風景很不錯,說那裏很適合騎馬。”
劉稻香再答:“嗯,是個鴨場,滿湖鴨糞臭,是哪個瞎了眼的說風景好的?那人應該自插雙目才對,騎馬麼?沒養鴨之前倒是去騎過兩回。”
真是不能愉快的聊天了,鍾蓮兒沒辦法接這話。
轉了轉眼珠子,又道:“我昨兒帶綠珠上街買繡線,聽得大家都在議論秋闈一事,而且,瞧著,這青州城的生麵孔越來越多了。”
劉稻香低垂著的眸子閃過一道幽光。
生麵孔越來越多了,真是有意思!
再抬頭時,她已是一臉委屈地說道:“所以啊,我娘狠狠地拘著我們姐妹三個,沒事兒別到外頭瞎亂逛,現在進城準備參加鄉試的學子越來越多了,還是老實待在家裏頭的好,省得不小心被陌生男子衝撞了,若人家不願娶,那可是要被浸豬籠的。”
鍾蓮兒聞言又是一陣心塞,半晌後,才勉強揚起笑臉,說道:“是呢,夫人最是懂規矩了,若我娘還在世,必也會如此說我......”
“來嚐嚐這西瓜,是我一位朋友打從京城托人運來的。”眼瞧著鍾蓮兒又要抹眼淚了,劉稻香連忙拿起一塊西瓜遞給她。
一旁的春暖又道:“聽說,隻有皇室宗親才能吃到這翡翠碧玉瓜,鍾姑娘嚐嚐看,是不是味兒與旁的不同。”
鍾蓮兒被兩人一攪和,也沒了哭娘的心情,又聽得這瓜隻有皇室宗親才有權享用,越發帶著虔誠的心來品嚐。
“的確很不錯,與旁的西瓜有所不同,不但瓜甜,肉沙嫩,而且瓜汁也特別多,咬一口,滿齒生香呢!”
劉稻香挑了挑秀眉,看了一眼吃得十分滿足的鍾蓮兒,又低頭看了看那西瓜,眼裏閃過一絲疑惑,真的有那麼好吃麼?
“對了,今兒府裏怎地如此安靜?”吃了兩塊西瓜,鍾蓮兒這才戀戀不舍地停下來。
劉稻香眼裏暗光低低滑過,麵上笑答:“我爹去了莊子上溫書,我娘,此時大抵正陪著我家那兩個臭小子溫書呢。”
鍾蓮兒又拐著彎兒道:“夫人真是好命,生的姑娘個個賽鮮花,生的小子個個都聰明得緊,老爺更是個命好的,不但生得氣宇軒昂,開口便是錦繡文章,對了,二姑娘家的莊子,我也早有耳聞,以前爹娘在世時,常聽兩人誇讚青州城地靈人傑,是不可多得的風水寶地呢。”
聽她如此說,伺候劉稻香的四丫鬟青梅、青絲、春嬌、春暖,都在暗中紛紛翻白眼,就知道這鍾蓮兒賊心不死,一心想爬她們家老爺的床。
“嗯,哈,還算不錯,莊子是我娘挑的,隻要我娘喜歡,我爹都是順著我娘,我娘說東,我爹從來不認得西邊在哪兒。”劉稻香說這話時,無不得意,有點像小女孩向世人炫耀自己有一對好父母。
很是得瑟!
“是呢,瞧著怪叫人羨慕的。”鍾蓮兒坐在那裏轉動著心思。
春嬌在一瞧不得她心機重,冷笑道:“鍾姑娘若是羨慕,待到空閑了,便讓我家舅老爺派了鍾姑娘回故裏,想來,你的家鄉應還有些親人在,到時,你的親人給你說和說和,鍾姑娘憑著自身的家勢,說不得也能說一門好親事。”
鍾蓮兒臉色連連大變,一旁的春暖咯咯直笑地推了春嬌一把,笑道:“姑娘,依奴婢瞧,春嬌怕是思春了。”
劉稻香哪裏聽不出春嬌話裏有話,不過是嫌鍾蓮兒太礙事了,且在她小舅舅的府上未免待得有點久,遲遲不見她提起要回故裏的事,著實叫人心生疑惑。
她伸手摸摸小下巴,又咂了咂咂舌,說道:“春嬌是要比我大一歲多,說起來再伺候我幾年,便要嫁人生子了呢,天啦,我為什麼突然有種自己老太快的感覺?”
麵對突然抽瘋的自家姑娘,四個丫頭齊齊無語。
鍾蓮兒摸不準劉稻香的脾性,不知她說這話,是不是有意針對她,因此,麵色為難地說道:“我,我,我家鄉,我的那些個親人見我爹娘不在......”
“噗通!”綠珠猛地跪在了劉稻香地跟前,邊磕頭邊道:“二姑娘,求您發發善心,莫要逼我家姑娘,我家老爺那頭的親戚,若是知道我家老爺已經.......我家姑娘就此回去,隻怕會被他們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二姑娘,求求您了,奴婢給您做牛做馬都可以,隻求二姑娘發發善心。”
劉稻香微微眯起好看的杏眼,瞧瞧,她的丫頭不過是借機敲打兩句,這一對主仆就哭天搶地,一副兩人差點被她給“強”了的樣子,真正是像咽了一隻蒼蠅,叫人惡心到不行。
“綠珠,我也不過是客居我小舅舅家。”所以,你求錯了人,更何況,她並不欠這兩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