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不是正在家無聊麼?”劉稻香快言快語地答道。
春嬌又道:“二夫人先去見夫人了,說是一會兒過來找姑娘說會子話。”
劉稻香一聽心下明白,這是找她有事。
“一會兒她來了,你領她去正堂,我等下就過去。”
春嬌連忙應了。
不過是盞茶的功夫,劉孫氏著一身幹淨的細棉長襖出現在小院門口。
春嬌眼兒尖,忙請了她進屋裏坐,又去庫房尋了劉稻香回來。
劉孫氏在這等人的功夫,正打量著那一院子的東西,精致的陶人娃娃,小巧的雕花盒子,滿院子的綾羅綢緞,金銀頭麵,又或是好看的擺件,她一時看得眼花繚亂。
她站在院門口連腳都不知放哪兒才好,生怕踩壞了這滿院子精貴的東西。
劉稻香出來時,劉孫氏依然站在院門口探頭望院裏瞧著,許是在家的原故,劉稻香不過穿了一身杏色繡花鑲邊褙子,下罩白色百褶裙,頭發隻用了一支珍珠釵輕輕挽起。
見了她過來,笑得很不自然地說:“稻,稻,稻香,侄,侄女!”劉孫氏十分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雙手不自在地往身上蹭了蹭。
劉稻香一眼便瞧出來了,笑道:“二伯娘,怎地還站在院門口,快些進來啊!”
劉孫氏笑了笑,答道:“這不,我瞧你院裏的東西都老值錢了,好多我從來沒見過,生怕下錯了腳,踩壞了你的好東西。”
她說這話時,滿臉都是羨慕和小心翼翼。
劉稻香的臉上堆起了真心實意地笑容,指著春嬌又道:“還不是這丫頭偷懶,很多東西都是胡亂堆著的,二伯娘,你隻管繞過來就是了,又不是豆腐做的,哪裏這麼不經碰了。”
劉孫氏聞言遲疑了一下,又道:“那,那我過去了,萬一真碰了,磕了這麼好的東西,你可不要怪我啊!”
“不會啦,不會啦,二伯娘快些過來,正好今兒廚房裏新做了些蓮蓉糕送來,二伯娘來得正巧呢。”劉稻香連連擺手,示意劉孫氏隻管進來。
又吩咐了春嬌去沏壺上好的枸杞菊花茶來,正好能解解連蓉糕的膩味兒。
劉孫氏小心地穿過院子,來到了上房,劉稻香請了她入正堂坐,春嬌這時也沏了茶過來,青絲端了兩碟吃食過來,一碟蓮蓉糕,一碟芝麻焦切。
劉稻香吃了塊焦切,笑問:“二伯娘今兒怎地有空閑出來走動?”
“還不是你......我婆婆昨兒帶了小姑子出門了,要明兒才回來,我才尋得了出來的機會。”
原來劉孫氏趁著劉齊氏昨兒出了門,她偷偷溜回了娘家一趟,她娘是個利害腳色,早早讓劉孫氏討好劉三貴這一房,這不,過年前特意做了許多臘腸,本想讓劉孫氏拿來送給劉三貴家。
但劉孫氏深知劉齊氏的性子,哪裏敢拿那許多吃食回來,莫說是送來劉稻香家,怕是她自己都留不下一小截,索性她跟自家娘說了,年後再送來劉稻香家。
“臘腸?”劉稻香咂咂小嘴,悄悄咽了咽口水,對於一個吃貨而言,大家都懂的。
劉孫氏這回笑得很自信,說道:“是呢,我娘家祖上是從蜀中遷來青州的,一直擅長做蜀味臘腸,就是挺麻的,不知侄女們喜不喜歡。”
劉稻香連忙道了謝,說道:“若是好吃,回頭我叫人去你娘家再買些回來。”
“使不得,使不得,你們若喜歡吃,我再送些來就是了,哪能次次送了你們喜歡吃的,回頭又讓你們出錢去我娘家買,這可不行,旁人見了還不得背後說閑話,再說了,我知道自己是什麼爛性子,但我是真心想謝你們,要不是你們一家子,我的兩個兒和我的閨女還不知是個什麼境地呢!”
這也是劉孫氏的娘多次跟她耳提麵命過的事,要劉孫氏一定記住,得罪了誰都不能得罪劉三貴一家,且還要真心與他家交往。
劉稻香微微一愣,她到不曾想到這一層,罷了,左右她在別處給這便宜二伯娘家一些好處就是了。
“若是好吃,我可會厚著臉皮管二伯娘要哦。”
“要得,要得。”劉孫氏答得甚是歡喜,看起來不像是做假。
接著又聽她道:“侄女,二伯娘有一事想跟你討個主意。”
劉稻香見她的樣子,不由認真了起來,笑問:“是何事?莫不是田裏出了事?”
她連連擺手,笑道:“不曾有過,青梅教得極好,我如今打理得也很順手了,那些個刺頭打的打壓了,趕的趕走了。”
聽到劉稻香如此說,趕忙解釋,後又補了一句:“我說的是真話。”劉孫氏自從想學好後,其實,她已經很久沒說過謊話了。
劉稻香低頭沉思,不是田裏的事,難道是那爛泥扶不上牆的劉仁貴又出妖娥子了?
“二伯到底是何事?”
劉孫氏笑答:“說起來,二伯娘是掏心窩地想謝謝你跟你大姐姐,我家珠兒今年十六,偏生到現在都還沒許下人家,去歲小叔子成親時,到是有幾戶鄉紳夫人相中了我家珠兒,也來探了口風,隻是你二伯全當這三個兒女沒生過,我一個丁字不識的婦人也拿不出好主意,隻是瞧著都還不錯,便想等你爹和我智兒回來了,再幫忙拿個主意,隻是珠兒今年必是要嫁掉的,這不,我今兒便是想請侄女幫個忙,幫我珠兒買些良田。”
原來,有一次,張桂花無意中提起,她已給劉秋香,劉稻香兩姐妹置辦了嫁妝良田,劉孫氏便也早早留了心,想著也要給自己的閨女添上些田地。
劉稻香再次認真地打量劉孫氏,這個在旁人眼裏一無事處,而且愛惹事生非的婦人,為了自己兒女的前程,當真是說改就改,到讓劉稻香高看她一眼了,因此,笑道:“這個到是好說,能給珠兒姐姐置辦些良田,確實能讓她在婆家好過很多,不說旁的,當年我娘是如何熬日子,想必二伯娘心裏很清楚。”
提起往年舊事,劉孫氏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賠著笑說道:“侄女兒,還請莫要與我計較,當年,當年我是很混帳。”她沒有說的是,要不是劉仁貴一直說劉三貴這一房的不是,當初,她也不會是那種態度了。
劉稻香大度的擺擺手,說道:“我瞧著如今二伯娘行事很讓人放心呢,隻不過二伯娘想給珠兒姐姐買多少田地?”
劉孫氏從懷裏摸出一包銀子來,說道:“這裏一共是五十兩,其中二十五兩是去歲秋,我家那田裏的收成,我留下了幾兩當家用,其它的都拿出來了,另外還有侄女去歲給你珠兒姐姐的二十兩,她沒舍得用,剩下的就是她下半年的那五兩工錢了。”
劉稻香眼裏精光一閃,果然,她那便宜二伯藏了私房,不過,如今與她家已毫無關係。
“二伯去年養豬還賺了不少。”
劉孫氏歎了口氣:“本來賺了一百二十兩,卻讓我那摳門的婆婆要去了五十兩,銀子是我從我爹那處拿的,我拿走了二十兩,打算給智兒,寶兒念書用的,剩下的我全給他了。”
劉稻香估計,要不是孫屠戶幫忙銷的那些豬,估計那二十兩都分得劉孫氏拿不到一個子兒。
“二伯娘是想把珠兒姐姐嫁在本鄉?”
劉孫氏無奈道:“是呢,我統共就這麼一個閨女,不舍得遠嫁,若真讓她孤身一人生活在他鄉,受了男方家的欺負,連個說委屈的地方都沒有,還是嫁在眼前好,至少有我,有她外婆婆,她舅舅護著呢。”
劉稻香默了,她以前還真的沒想過這方麵,劉孫氏的確是為自己的兒女掏心掏肺。
“五十兩,在咱連山鎮一帶,可以買個十畝良田了。”
劉孫氏聞言臉上一喜,又有些猶豫。
“二伯娘,可是還有什麼話不好說?”劉稻香接著又道:“你隻管說來聽罷,我大姐姐很喜歡珠兒姐姐呢,說她做事細心,又心靈手巧,做出來的繡活,比旁個的要靈動許多。”
劉孫氏聽後,一咬牙便道出了實情:“本想在今年從那幾戶中挑一戶,趁著秋闈後,把這事給辦了,我擔心十畝地有些太少,我就是想問問侄女,能不能跟大侄女說一聲,讓珠兒先支五十兩銀子,回頭讓她辛苦點,多做點繡活,定會在她出嫁前還上。”
劉稻香聞言笑道:“這應該是珠兒姐姐的意思吧!”
“還是侄女聰慧,一眼便看出來了,我哪裏有這個腦子。”劉孫氏很大方的承認了這一點。
劉稻香又道:“珠兒姐姐的月俸,再加上她平日裏負責繡的被單,一個月五兩銀子還是能攢到了,即然二伯娘這麼說了,這事兒我應下了,回頭我跟我姐姐說一聲,先給珠兒姐姐預支五十兩。”
她答應得很輕鬆,劉珠兒是靠她雙手掙錢給自己攢嫁妝,劉稻香覺得她這一點很不錯。
“那多謝了,我到不成想你會應下,回頭我一定告訴你珠兒姐姐,叫她多多用心,幫你大姐姐把繡坊打理好。”
劉稻香笑眯眯地應下了,又道:“隻要珠兒姐姐用心做事,我大姐姐自不會虧待了她,嫁得好不如自己幹得好,珠兒姐姐說過了,她即便成了親,也是要來繡坊做事的,二伯娘於她的婚事上,不妨也把這點考慮進去。”
劉孫氏聽後想了半晌,這才道:“如此一來,隻怕不能挑太好的了。”
劉稻香微微點頭,又道:“有錢的鄉紳家,也未必是好去處,不如二伯娘回家問問珠兒姐姐,看她如何想的,隻這二十畝良田,二伯娘想買在哪處?”她總覺得劉珠兒相比劉小蘭,要成熟得多,想法也真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