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秋香怕張桂花想太多,忙道:“娘,我的繡坊不急,出嫁前,我都打算把繡坊安在家裏,再說了,小舅舅可是應承過我的,定要多多給我接些單子,娘,說不得明年我自個兒賺了錢,就能自個兒買繡坊呢。”
張桂花可不會信她的,說道:“那是你自個兒賺的,爹娘總要給你們一人一份嫁妝的。”
劉稻香連忙舉起自己的小爪子,說道:“娘,我有意見!”
張桂花一聽,臉色立馬不大好,自己這個當娘的容易嗎?想給自家乖乖閨女們置份嫁妝,咋就這麼難呢?
她一點都想不通,到底哪裏出了錯!
劉稻香自不會告訴她,從一開始便出了“錯 ”。
“娘呐,你隻管幫姐姐和妹妹多置些嫁妝,閨女我自己有本事給自己置辦嫁妝。”劉稻香眼瞅著張桂花又心塞了,連忙打滾撒嬌。
又聽她脆生生地說道:“娘,家裏置辦了個六百畝的莊子,我在那附近買了個千來畝的楓葉湖,家裏養豬喂雞,可爹娘也沒少疼我,給我最先置了個兩百多畝的莊子呢!”
劉秋香也在一旁得意地說道:“娘,我也不差啊,置了個三百畝的莊子,這不,年底莊頭送來的收益,又是好幾百兩的進帳呢!更何況我今年的繡坊也賺了不少,我身上如今有五六百兩的現銀呢,娘,你說你還愁什麼呢。”
張桂花想說,她不是愁,她是好心塞!
一旁的劉春香還嫌不夠亂,跟著起哄道:“娘,我已經想到要做什麼生意了,待過個一兩年,我年紀大點,便要開始做生意了,大姐,二姐都有自己的私產,娘,你可不許攔著,可不能偏心啊,不然,我哭給你看......”
自家閨女的嫁妝,她都插不上手......
張桂花最後沒了談話的興致,把她們姐妹三個轟出了上房,把那好看的菱花木門狠狠地一關,眼不見為淨!
她得去她的兒子們那裏找回當娘的成就感!
再說劉稻香,她雖說靠給家裏倒賣雞糧而賺了五百兩,又加上之前小院賣得的三百五十兩。
但不要忘了,劉稻香有一個千來畝的楓葉湖,湖裏如今已喂了大約三萬隻紅頭雁苗,隻待開了春正好能生上一批蛋,再孵上數萬隻紅頭雁。
這紅頭雁的小苗還是張裕德免費提供的。
而她那兩百畝田一年的產出,與家裏在青州的莊子裏的產出換了一下,穀子是直接從那大莊子裏拉走的。
而劉稻香這邊穀子拉去喂了豬和雞。
隻是那點子東西又哪裏夠那些鴨子吃,而在楓葉湖南麵的那一百多畝地,都已種上了小白菜,日日有人摘了葉子去喂鴨,再加上那湖裏本就魚蝦多,想來明年春能省去不少口糧。
好在她有個得用的金手指,想著若實在少了穀子,便從那裏頭換些出來,這樣一個能直接變現,二個,也不必引起家人的關注。
她這般尋思著,一直到四更天才將將睡去。
轉眼便到了過年,老宅那邊一家人都還沒去送年節禮。
除夕這一日,劉稻香看著擺在桌子上的那份年節禮:二十斤白麵,兩刀上好的五花臘肉,兩條五六斤重的煙熏混子,一對臘鴨,一包紅糖,一包白糖,兩包點心,二十斤白米,一籃子雞蛋,兩套針線極好的湖綢新棉袍,隻是顏色瞧上去有些老氣,想來是給劉大富夫婦準備的。
這在三十裏村,都算是頂好的年節禮了。
隻是,張桂花正望著那年節禮出神。
“娘!”一道緋紅色身影出現在門口。
一身鑲毛緋紅繡花長袍,下罩彩蝶百褶裙,項戴掐絲琺琅珍珠蜜臘吉祥金瓔珞,隨著她的舉止,露出左手腕上的一對八寶錦鯉銀手鐲,烏黑順滑的分俏髻上,粉、緋兩絹花下別著銀鎏金槐花穗,隻見她蓮步輕移,隨之飄蕩,金銀閃耀,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今兒下大雪了,你咋不多睡會兒。”張桂花的話裏,滿滿地都是溺愛。
她一邊說一邊招來一旁候著的紅菱,從她手上接過一個小巧精致的手爐,待劉稻香走進,把手爐塞到她手裏,說道:“外頭這會兒子冷著呢,左右家中無外人,我也不拘著你們,想睡到幾時起便幾時起。”
張桂花覺得孩子們早幾年跟兩口子吃了不少苦頭,沒得日子好過了,還尋著孩子們瞎折騰。
“知道了,娘——!”劉稻香挨著張桂花坐下來,這個“娘”字,被她喚得嬌得不行,連舌頭都伸不直了。
張桂花心房軟成一汪水,笑著伸手輕點她的額頭,說道:“你是來看為娘的笑話吧。”
劉三貴不在家,連老宅那邊的年禮都無人送去......
張桂花總是如鴕鳥一般,想著明日再送過去,這一拖,便到了過年。
“娘,要不存著明年再一並送過去。”劉稻香笑得沒心沒肺。
張桂花白了她一眼,說道:“娘可真是白疼你這小白眼狼了,再如何,今兒也是得送過去的。”
“娘,閨女我,陪你去吧,再順道去三嬸家討些葵花糖回來吃。”劉稻香對李三嬸做的葵花糖念念不忘。
張桂花笑道:“那又不是什麼老虎窩子,還怕娘被她們啃了不成?放心吧,娘會帶著唐姑姑和盧姑姑一起去的。”
唐姑姑與盧姑姑是早先分給她的姑姑,要不是有兩位姑姑幫襯著,張桂花是不可能這麼快就與那些鄉紳夫人打成一個片的。
劉稻香砸砸小嘴,笑道:“原還想當回大英雄保護娘親,如今看來,唉,高手寂寞啊,用不上咱了。”
張桂花笑罵道:“你就得瑟吧,同娘一起去也行,待會兒你就直接去李三嬸家吧,聽說她今年賺了錢,手一鬆,樂嗬著給翠花買了個小丫頭呢!”
“真的,假的?翠花也有人伺候了?真是太好了,她一直心心念念著將來有錢了,一定要買個小丫頭伺候著呢!”對於此事,劉稻香是樂見其成。
“那丫頭對女紅不大感興趣,好在女紅比你要好些,便由著她在繡坊裏混著,如今有小丫頭伺著了,過了年,便不大好再來這裏做工,往後你若無聊了,便多多使人接了她來咱家裏耍,或是你去她家串門子也行。”
張桂花慣著閨女們,但也想自家閨女們有耍得好的手帕交。
“知道了,娘親!”劉稻香嬌嬌地應下。
娘倆說了一會兒話,便有劉秋香與劉春香的丫頭來回話,說是昨兒兩人試新衣試得太晚,便不起來吃早飯了。
張桂花聽了也沒說什麼,反正家裏就她娘幾個在,想怎橫著走都行。
之後,張桂花便帶了劉稻香去了村裏。
劉稻香依言去尋了李翠花玩,張桂花帶了兩位姑姑去了老宅那邊。
李翠花當時正在屋裏帶著自己的小丫頭做繡活,新買的小丫頭名叫小芽。
“稻香,你今年咋過來了?”李翠花很吃驚,今兒可是年三十。
劉稻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笑道:“之前家裏一直亂忙,這不,今兒才有空閑給那邊送年禮。”
“要我說送了是情份,不送是本份,你們家給他家的還少嗎?”李翠花為她家打抱不平。
劉稻香聞言低頭淺笑,答道:“麵子上終歸要過得去,更何況我家與旁人又有不同,隻要大家看在眼裏,我爹娘是個孝順的就行了。”
李三嬸拿了吃食來招待她,聽到兩人的話,笑道:“還是稻香懂事多了,這十裏八鄉又幾個不識得你爹了?若做得太過,背後總有人愛是非呢,到不如做在明處,讓大家看在眼裏,那邊那老婆子也不會有機會找上門來鬧了。”
劉稻香在李翠花家正議論著老宅的人。
而老宅這邊,劉齊氏看到張桂花送來的新長襖,喜上眉梢,過年有新衣裳可穿了。
“三嫂,聽說你來了!”劉小蘭笑意相迎。
驚嚇了張桂花,摸不是被鬼上身了!
劉小蘭暗中打量上門來的張桂花,頭插含珠點翠金鳳步搖,身著鑲毛繡花若草色長袍,下罩銀灰絨緞百褶裙,外罩暗銀紋棗紅大鬥篷,體態修長,端莊嫻淑。
她不想承認,自家這便宜三嫂,似乎越發好看了。
即便她家那位新進門的四嫂,也是比不過眼前的人。
“小蘭在家啊!”
張桂花幹巴巴地擠出這麼一句,以往在老宅時,要不是劉小蘭在後頭慫恿,她隻怕要少受不少苦。
劉小蘭嘴上敷衍著,眼睛瞟向了那年禮上,看著放在桌上的年禮,有麵、有米,還有臘肉,以及兩隻臘鴨,一籃子雞蛋,她的視線落在了打開的粗布包袱上,頂上頭是一件墨綠色鑲毛團福長袍,看那式樣,應該是給她爹爹的。
“喲,三嫂子,你可太客氣了。”
張桂花依然麵帶微笑,微微垂眸,掩去眼中的譏笑。
莫不是還以為與當年一般?
她家當家的又不在家,她比照往年也差不了多少,隻不過是衣裳做得更好看了,少了些活雞、新鮮豬肉又或是海味。
她才不想便宜了這一窩子白眼狼。
張桂花假裝沒有看到劉小蘭去翻那疊著的衣裳,依然溫婉地笑道:“爹,前兒黃大嬸打發了家中的婆子去我家,說是初三請了我們一家子及爹一起,去她家去吃晚飯。”
其實,這都是大人們的意思,不過是想讓黃小虎與劉秋香能多些機會相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