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妹站於那裏,大的蕙質蘭心,中間的明豔動人,小的那個嬌憨可愛,一身鵝黃長衫,三人各戴珍珠粉桃花白貝瓔珞,玉手輕搖團扇,粉麵含笑。
便是那麼輕輕地往那處一站,就叫人極難移開視線。
齊迎鬆家的心中一驚,這是誰家的姑娘,教養得如此好。
先前的倨傲不由自主的收了收。
金釵卻不知她所想,又開口道:“舅夫人,還請快些這邊走,姑娘們,不如一起去前院吧。”她後一句是對劉稻香幾人說的。
劉稻香幾個對視一眼,笑道:“咱們走吧,閃得娘親尋不著,仔細回家後又要捶咱們了。”
齊迎鬆家的如今滿腹疑惑,先前她小姑子介紹人時,可不曾有這一家的。
她卻不知,劉齊氏一邊眼紅劉三貴家的產業,一邊又恨不得這一家子全都去死。
自然不會讓張桂花認得自家嫂子,生怕張桂花一家子就此搭上了黃府。
不說劉稻香幾姐妹嘻嘻哈哈去了張桂花那桌坐席,隻道齊迎鬆家的隨了金釵去了前院過堂東則的屋子尋劉齊氏。
剛一進門,便聽到劉齊氏問她:“嫂子去哪兒了,現下開席了,生怕嫂子錯過了。”
“哪裏會呢,再怎樣可是我那嫡親外甥成親,這麼大的事,我若是錯過了,你哥若知道,還不得撕了我的一身皮。”
她便告訴劉齊氏,自個兒是去後頭看新娘子去了。
劉齊氏聞言露出真心的笑意,拉著齊迎鬆家地說道:“今兒來了不少客人,但我卻是獨獨留了一桌給嫂子坐的,好歹,嫂子可是我娘家人。”
齊迎鬆家的聽得歡喜,笑答:“那還用說,我當家的可是你的嫡親哥哥,那是親得不能再親了。”
她有心想問先前那幾個小丫頭,隻是一時尋不到機會。
新娘子到底是縣令的千金,不說嫁妝多,這陪嫁的丫頭、婆子也有不少,連帶送親的也來了不少。
多是那縣有頭有臉的。
如此一來,劉齊氏安排的桌子便不夠,還有許多來客沒有坐下。
在大周朝,新娘子那邊送親的稱之“高賓”!
男方是要專門請了相熟的人坐陪的。
誰知女方那邊送親的實在太多,而三十裏村的人,又被劉齊氏請了個遍,這就導致桌子嚴重不夠。
劉齊氏隨了齊迎鬆家的出來,她一瞧,心中頓時火大。
女方來送親的人太多了不說,自己村裏的這些泥腿子卻是沒點眼色,竟然一個個大大方方地坐在桌子邊談天說地,哈哈大笑,全然沒有顧及到女方送親的沒有位置坐。
“我說小姑子,咋就讓那些泥腿子先坐席了,一點規矩都沒有?”齊迎鬆家的話很誅心。
大家都是來坐席吃酒,還是劉家派人去家裏請的,不然,誰耐煩來坐席?要知,今兒可是八月十五團圓日。
有挨得近坐席的婆子,臉一下子拉得老長:“誰耐煩來了,即然不歡迎,咱還不稀罕呢,走,老姐妹們,咱們退禮金去。”
那婆子的話雖不大聲,可也叫鄰席的同村人得知了,後又細細地問了一遍,有那好事者,自然樂意告訴她們。
不時,整個前院鬧哄哄的,時不時傳出一些汙言穢語,更有甚者,還真的站起來準備去退禮金。
劉齊氏心中埋怨自家嫂子不該講這話,好歹這些泥腿子還上了禮金,那些來送親的,個個都是來白吃的,況且,還要好酒好菜的招待著。
她惱了自家哥哥的婆娘,可又要依賴於自家哥哥,不然,她如何能鎮得住這十裏八鄉的鄉紳夫人們?!
“嫂嫂,今兒是我四兒的喜日子,來者都是客,即然少了桌子,我這就安排人去再多支些桌子。”好在酒菜還沒有上,即然來的人太多,那隻好大家都少吃點咯。
劉齊氏生怕自家這個生在富貴窩裏的親嫂子又說出難聽的話來,忙把劉仁貴找來,讓他再去借些桌子來。
“娘,我已經喊了人去借桌子了,誰會知道女方家來這麼多送親的,兒子我活了這麼多年,可是頭一回見識了。”劉仁貴心裏可真不樂意,他成親時才來了多少人,才擺了多少酒席,菜也沒有今兒這般好,憑什麼老四就能得了這天大的好處。
劉齊氏聞言,心中很不舒坦,這是不是親家故意給得下馬威,莫不是以為有個當爹的縣令,就敢在她跟前橫著走,也不看看她是啥出身,她哥是做啥的!五品同知家的總管的能耐,並不比縣令差。
如此一想,她心中已打定了主意,待三日回門一過,她要好生拿捏拿捏那位縣令千金,好叫她知道,嫁進劉家的門,便是劉家的人了。
張桂花帶著自家閨女、兒子們,和黃大奶奶單坐了一席,這是劉大富的意思,連劉齊氏的反對,都被他強硬的壓下去了。
黃大奶奶瞧著這處鬧劇,冷笑道:“先前,我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到底咱家的家底殷實,上個二十文有些少了,如今瞧她那嫂子的話,我到嫌太多。”
張桂花瞧了自家二閨女一眼,微微一笑。
黃大奶奶頓時心領神會,權當賞了家裏的下人!
這般一想,心裏的不忿也隨之散去。
而這時,幫廚們已經開始上菜了。
“姑娘,奴婢來替你夾菜。”
劉稻香聞言偏頭一瞧,卻是春嬌回來了。
看她那眉飛色舞的得瑟勁兒,怕是有好事可八卦了。
......
酒席上的菜很少,一隻海碗才上了半碗,酒席上總聽到有人罵罵咧咧,說這叫什麼酒席,倒不如打發叫化子,還說什麼這是打了縣令家的臉。
不難聽出來,那是女方家送親的高賓。
酒席散後,李三嬸帶著李翠花尋了過來,張桂花見時候不早了,便與她們一起離開了老宅。
李三嬸一臉神秘地說:“唉,你們留意了麼,來送親的那些高賓,足足坐了二十桌!”
黃大奶奶冷笑道:“怕是劉齊氏也沒想到吧,不過,這親家是結好緣呢還是孽緣,端看各人造化了,來這麼多高賓,我活了大半輩子,可是頭一回瞧見呢。”
“你們坐在上席不知道,我坐的那一席,剛好有幾個是鄰縣來送親的,雖然她們說話的口音與咱土牛縣的又有些不同,但多半是聽得明白的,我咋聽著,總覺得這些來送親的高賓,好像是來看戲的。”
李三嬸的話一語驚起三丈浪。
黃大奶奶幸災樂禍地說道:“真的,假的?我早就覺得很奇怪了呢,那縣令家的千金生得不賴啊,又是縣令嫡親的親閨女,咋就非挑中了劉旺貴呢!”
“莫不是這閨女有啥問題吧!”張桂花總覺得這個親結得頗為詭異。
李三嬸又道:“我哄你們有什麼好玩的,當真是這樣。”接著她便捏著嗓子學起了那幾人的對話。
還別說,李三嬸學得有模有樣的。
張桂花笑罵道:“你倒是學得十足像,要不,去弄個戲班子,你弄個班主當當。”
“待以後有錢了,說不得我還真想弄一個,小時候要不是我爹攔著,我還差點跟一個戲班子走了呢!”李三嬸說這話時,好不得意。
黃大奶奶在一旁看得樂嗬,笑道:“你倆少貧嘴了,我倒覺得你那小叔子,怕是沒有娶一門好親。”
“左右是他自個樂意的,又沒人強逼他。”劉稻香突然福至心臨,想起了蘇子燁曾經的許惹,莫非這事真是那廝促成的?
一旁的劉秋香說道:“可我瞧著那新媳婦完全沒毛病啊,既不瘸又不殘,還生得一副好樣貌不說,看著就是個知書達理的女子。”
她的話一落,連劉稻香也覺得奇怪起來,那位縣令千金的確很正常,可就是因為如此,她才越發覺得很詭異。
眾人一時想不透其中的原由,便不再繼續說這事。
回到了家裏已是黑燈瞎火,張桂花有些累了,便讓自家閨女們各自回房歇下。
劉稻香回了自己的院子,待丫頭們伺候她洗漱過後,方才叫了四個丫頭來跟前說話,坐陪的自然還有羅姑姑及吳姑姑。
“春嬌,我瞧你今兒那喜氣洋洋的樣兒,必是又聽到了啥好事,快些說來與我聽聽。”
而此時,青梅帶著青絲,春暖,奉茶的奉茶,擺果子的擺果子,打扇的打扇,一陣亂忙後,這才各自尋了地兒坐下,青梅與春暖坐在美人榻的一側給劉稻香打扇。
“二夫人家的大姑娘不是一慣與劉老夫人的姑娘行得近麼?原來,就在四少爺成親的頭一日,兩人徹底翻了臉。”
......
原來,劉齊氏得意自己的小兒子娶了縣令千金,自覺身份又高了一些,特意寫了家書給黃府當總管的嫡親哥哥齊迎鬆,隻說,家中亂忙,想請了十分體麵的親嫂嫂來幫忙,親妹子家有如此喜事,且又與一縣令成了親家,劉齊氏的哥哥如何能不高興,遂讓他媳婦收搭一番,早些過來幫忙。
到了劉大富家,大家原本各司其職忙著劉旺貴的親事,倒也相安無事,偏生齊迎鬆家的,順便把自己的小兒子給帶來了。
這小兒子就是個小霸王,被齊迎鬆家的慣得無法無天,更因離了黃府,越發得意,隻覺得所有人都得看黃府的臉色行事。
雖不講理,卻又是個很有眼色極會討好人的角色。
把他爹的那套學了個一二,哄得劉齊氏心兒,肝兒的疼著。
齊富錦已有十四,本是跟在黃大人兒子身邊當差。
隻因這一次他娘替他告了假,這才隨著一並來了三十裏村。
也不知怎地,劉珠兒便入了他的眼,少年思春也屬正常,可偏偏這位是個拿鼻子朝天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