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不大好,我瞧過小舅媽養的紅頭雁,個兒挺大,而且吃得多,水鴨混在一起養,未必能搶到食。”劉稻香順著他的話兒說。
張裕德覺得她的話有理,又道:“不行的話,那就慢慢來,左右地皮子已經寫上你的名,跑不掉的!還有,秋兒和你家裏的莊子,我都已經派管事打點好了,平日讓他們多注意著,好生伺候,今年瞧著風調雨順呢,如今,秧苗已長得老高了。”
“多虧了小舅媽的牧場給了不少肥料,不然,秧苗哪裏能長那般好。”這回說話的是劉秋香。
張裕德笑道:“你若是真想謝你舅媽,回頭多給她繡幾把團扇,帕子之類的,她可喜愛得緊,一直說你是心靈手巧呢!”
劉秋香聞言粉臉微微一紅,笑答:“我最近正在學習那孤本,待到我繡技大漲,到時給小舅媽多做幾身漂亮衣裳。”
“那我先替你小舅媽謝了,她可眼紅著呢,偏生又拿不穩針,如今管著家裏,更是無閑功夫學這個。”張裕德一向很開明,他從來沒有強逼丁月桂一定要學會女紅什麼的。
劉稻香坐在車裏,感覺懷裏突然一沉,低頭一瞧,是自家三妹,好笑地問道:“莫不是聽到大姐姐被小舅舅誇讚,你心生酸意了,這麼小小年紀就成了醋罐子,長大了還不得是醋大缸。”
原本有些心裏不舒坦的劉春香,被她這麼一打趣,又覺得自己的想法不對,便撅嘴道:“哪裏,我隻是看到大姐和二姐這摟銀子的本事越來越高了。”
羨慕啊,她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好想快快長大哦,這樣,她也可以摟銀子了。
劉稻香伸出手指輕刮她的小鼻梁,笑道:“我早已經給你想了個主意,你忘了?你好生跟楊姑姑她們學藝,待到大姐姐出嫁時,你就可以自己出來摟銀子了,我想啊,咱娘恐怕又得氣不順一陣子了。”
張桂花好容易才翻身做了地主婆,一門心思就想給自家三閨女攢嫁妝,吃的,穿的,用的,樣樣越求越精細,偏生一直無用武之地,大閨女,二閨女都是摟錢小能手,她隻得把目光移向三閨女,好歹還剩一個給她個安慰。
就是不知張桂花在知道劉春香也想自己掙嫁妝,會不會哭喊著要把她們仨塞回自己肚子裏回爐重造......
“嘿,春兒,別怕,掙不到也沒關係,小舅舅別的不多,就是錢多,你們仨的嫁妝,小舅舅都給準備了。”張裕德把自己的胸脯拍得砰砰響,他張家的花不多,就這麼三朵嬌花,怎麼著,雲英出嫁時,也得十裏紅妝。
“小舅舅,誰不知你是個大財主。”馬車裏三道嬌聲齊齊道,惹得張裕德心裏像有無數隻蜜蜂在唱歌!
不過是說笑間,一行人便已行至牧場。
青山,溪水,綠草茵茵,一群群的牛羊或追逐,或悠閑漫步,又或是懶洋洋地臥在草叢中,曬曬太陽,吃吃青草。
劉稻香的嘴角漸漸地翹起,眼睛越發亮了起來,她歡快地放下車簾子,提裙,下車,踩著暖陽朝大門走去,步履歡快。
牧場大門入口處,一少年身著絳紫窄袖金絲祥雲蟒袍,白玉朱錦帶,又一暗朱絲絛,係有雙玉扣,氣宇軒昂中又略帶著些許威嚴。
不過是數月不見,他,越發成熟、穩重了。
蘇子燁正牽著一匹棗紅色的小馬駒,後頭的侍衛另牽了兩匹白色小馬駒,那三匹馬,瞧上去與別個又有些不同。
體態修長,頭細頸高!
被小馬駒吸引了的劉稻香,並不曾留意到張裕德那似“便密”的臉色。
“蘇公子,你來得好早啊!”就不能晚點出場麼?
他好容易才擠出空閑陪著自家外甥女們玩耍玩耍。
蘇子燁抬頭看看天色,十分認真地回答:“不早了。”
張裕德聞言嘴角狠抽。
劉稻香與姐妹們下了馬車後,笑意盈盈地走到蘇子燁麵前,笑問:“幾時回來的?倒是清瘦了不少。”
“昨兒便回來了,瞧瞧這馬駒兒可喜歡?”蘇子燁也不管她,直接把韁繩塞到她手裏。
一旁的進孝極有眼色地說道:“二姑娘,這三匹小馬駒的腳力都不錯,性子又很溫和,極適合你們姐妹三個。”
原本蘇子燁隻想到給劉稻香弄一匹,還是進孝提醒了他,劉稻香很重親情。
這不,今兒一早,他便被告知,府裏送來了三匹小馬駒。
劉稻香聞言果然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蘇子燁暗中讚許地看了進孝一眼:回府有賞。
劉秋香牽著劉春香過來,伸手摸了摸那小馬駒的背,笑道:“這小馬駒性子真好。”
劉稻香雖不懂馬,但也知道,能讓蘇子燁拿得出手的,怕不是一般的小馬駒。
“這個我不能收,太過貴重了。”
蘇子燁的眸子猛地一暗,有何不能收?
“爺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的道理,你若不喜,直接扔了喂狗!”
抬頭瞧了一眼臉黑如鍋底的蘇子燁,劉稻香滿頭黑線,狗吃馬麼?
“你......”
她無詞以對!
進孝這時苦著臉勸道:“二姑娘,你就行行好收下吧,我家主子說了,奴才要是不能勸服姑娘,便把奴才的媳婦本都給收繳了!”
劉稻香:......
“放心,我會去你家吃回來的!”蘇子燁跟在後麵補了這麼一句。
這是什麼話?送了人家禮,就要去人家的家裏吃回來。
真是不會說話。
一眾人站在牧場門口深深地鄙視他。
唯有進孝的心裏,在默默地淌水。
主子啊,您就不能好生說,您與劉二姑娘相識已久,送幾匹馬算得了什麼,若真要劉二姑娘謝您,便讓她多做些好吃的給您啊!
蘇子燁冷冷地看向他:爺說錯話了?!
進孝暗中搖頭,他不敢說真話,怕被自家主子一腳踹回京城去,從此置之高閣。
“劉二姑娘,其實吧,咱主子是與姑娘一家子相識已久,再說了,這樣的馬對一般人來說,比較難弄到,但對咱主子而言,就跟平日裏喝水吃飯一般平常呢,不稀罕!”
進孝偷偷打量自家主子的臉色,已經沒先前那麼黑了,他又接著說道:“姑娘若真想謝咱主子,往後得了空閑,多做些好吃的點心打發人送來便是。”
這話成功的取悅了蘇子燁,也說動了劉稻香。
她原本是覺得這東西實在太貴重了,後又一想,的確跟進孝所言那般,她與蘇子燁原本就很熟,若是繼續推卻顯得矯情不說,反而會與蘇子燁生分了。
“既如此,我們姐妹三個可得多謝子燁哥哥了!”
蘇子燁聞言,微微眯起了眼,心裏琢磨著,是不是該給進孝加加月例銀子了。
搞定了劉稻香,他這才回頭看向張裕德。
“張老板!”
被冷落在一旁的張裕德,終於走進了蘇子燁的視線。
“蘇千戶,許久不見了。”
不知情的三姐妹,隻當兩人是過年時相識的,又因在青州,反而走得近,也就熟稔了許多。
蘇子燁暗中睃了張裕德一眼,又看了看劉秋香與劉春香。
礙眼呢!趕緊帶了走開!
他好容易才抽出空閑來,自然要見見自家小丫頭,跟她吹會風,賽會馬啥的。
張裕德偏生好像今日被門夾了腦子,一點都沒看出蘇子燁的眼色。
反而笑眯眯地對自家三個外甥女說道:“蘇千戶難得好心,送了你們小馬駒,要不要騎上去試試?”
“要的,要的!”
三姐妹一陣笑得花枝亂顫!
劉稻香一身粉色窄袖騎服,一頭青絲,不過是簡簡單單的用淺綠紗束於腦後,分俏髻上斜插兩支珍珠釵。
她嬌笑連連,伸手拍了拍新得的棗紅小馬駒,說道:“看你一身紅豔豔,我便給你取名鞭炮!”
蘇子燁難得不雅地翻了翻白眼,身姿如此矯健,優雅的汗血寶馬,被喚鞭炮!
“丫頭,原來你已經學會騎馬,不如我們來比試一場如何?”
張裕德生怕自家外甥女被這不要臉地給拐走了,連忙開口攔道:“那怎麼行,上回聽你說,七歲便開始學騎馬,而稻兒才剛剛學騎馬。”這能比嗎?
蘇子燁從來沒發現張裕德有這麼討人嫌的時候。
“隻是想考校她的馬術,你難道還信不過爺?”
得,一聽這話,連“爺”都出來了,這是來真氣了?
張裕德咂咂嘴,這將軍的心眼,怎麼比針眼還小?
“信自然是信得過,可我擔心我稻兒啊!”
蘇子燁冷冷的橫了他一眼,背在身後的左手,悄悄地轉了轉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你信不過我的馬術?”
張裕德想說不信,但又覺得說不出口,一旁的進孝見了,連忙道:“張老板,你上回不是說要去蜀地采購蜀錦嗎?”
“是有這事,怎麼了?”
“來,咱們好生聊聊!”進孝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往一邊走去,然後隱隱約約還能聽到,我跟你說......
至於進孝與張裕德說了些什麼,劉稻香不得而知。
劉秋香與張裕德不同,少女懷春總是情,她覺得蘇子燁人不錯,朝自家二妹妹擠眉弄眼一番,便拉著劉春香騎馬揚塵而去。
劉稻香看著兩道背影,無奈地跺了跺腳,轉而又笑問:“子燁哥哥,這是什麼馬兒?”
“汗血寶馬,我真沒花錢兒買!”生怕劉稻香不信,蘇子燁又補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