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頭跟著的下人們真相了,敗家娘們果然是一脈相傳,看看自家三位姑娘的癲狂就知道了。
老爺,你的家產不保啊!
當然,已經遊學去遠方的劉三貴並不知此事。
這一日好好逛了一天,劉稻香早就累壞了,因張裕德應酬,便打發人回來送信,說是不回來吃晚飯。
瞧著累壞了的閨女、媳婦、乖孫們,陳氏一臉鬱悶的把這些人放回去了。
說好的陪她晚上再摸兩把的,最後隻剩她這孤獨的老人,還好,還有兩個小乖孫陪著她。
於此又混了幾日,在這幾日裏,劉稻香征得張桂花的同意,讓羅姑姑帶了些山野貨送去了蘇子燁的府上,不過,他不在府上,隻有進孝幫他守著空蕩蕩的宅子。
進孝是隨著羅姑姑一起來的,張裕德不在家中,他先去給丁月桂這個主母請了安,又去見了陳氏和張桂花,當時劉稻香她們也在。
進孝先把回禮呈上,說道:“主子帶兵進大山了,要到五月初才會回來,因此,奴才便挑了些老夫人愛吃的點心,以及咱青州城的一些小玩意送了過來,給幾位姑娘少爺們解悶兒用。”
陳氏並不知蘇子燁與張裕德原就是上級與下級的關係,對張桂花笑道:“他們兩個哥兒現在關係好著呢,蘇千戶若是在城裏,時常來我家吃飯,就著你捎來的壇子菜芋頭絲兒炒臘肉,他能吃三大碗米飯呢!”
於陳氏這位老人而言,後生晚輩們胃口好,能吃,就等於是身體壯如牛。
她自然是喜愛的。
進孝在一旁笑答:“那是因為夫人的手藝好,咱主子在北方卻是吃不到這種菜的。”
大周朝的北地極寒冷,不過是九月中,便已開始下起了小雪,與青州又有不同。
青州卻是四季分明,適合芋頭生長。
“原來蘇公子喜歡這些個菜啊,家中且還有不少,回頭,我讓人多送些來,隻是一個,若是著了涼又或是原本就有咳喘這毛病的,卻是不能吃壇子菜,得拿出來擱在外頭放上兩日再吃,就不會引起更嚴重的咳喘了。”
張桂花並不能為此事說出個什麼所以然來,也解釋不清楚為什麼會如此,這都是老一輩人慢慢琢磨出來的經驗,一代一代這樣傳下來的。
“是,奴才記住了。”
進孝送了回禮,又見過了幾位主子、姑娘、少爺們,這才辭行,又說讓張桂花等人不必急著回去,等他主子回來見上一麵也不遲,左右早稻要到七月中才能收獲。
張桂花想了想,家中並無什麼大事,無論是自家的五十畝良田及那塊紅薯地,還是劉稻香的田地,全都交給金莊頭去管理了,而那五千頭豬,原本就另請了長工在照顧。
思來想去,都沒什麼大事,便應承下來了。
進孝見張桂花應下來,這才暗中鬆了一口氣,自家主子似乎很喜歡與這家子往來,他若不留住這一家子,等自家主子回來得了消息,還不得揭了自己的皮。
隻是一想到前兒王府傳來的信,他又不免一陣頭痛。
那蘇惠雅與金鑲玉這個番邦公主,已經一路遊玩到了魯州,不日便要來青州城了。
可惜,他這時聯係不上進了大山的主子。
在第五日時,張裕德果然有了時間,一大早便帶了她們去郊外玩耍。
而劉稻香她們自然興致勃勃的學起了騎馬,三姐妹學了一陣子,突然發現,這是一個長遠的活計。
因此,越發不急了,與丁月桂說好的,隻要小舅舅得了空閑,便讓他帶了她們來牧場學騎馬。
轉眼,又過了三五日,這一日,外頭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都說春雨貴如油,這場春雨來得好及時。
因著下雨,劉稻香姐妹無聊極了,難得安靜的坐在屋裏拿起了繡棚子。
劉稻香才拿起繡棚子繡了兩針,就覺兩眼生花,人很犯困。
正在這時,羅姑姑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在她身旁耳語:“姑娘,舅老爺打發人來尋你前去南書房。”
劉稻香抬眼,見劉秋香正在教劉春香針法,她把繡棚子往針簍子裏一擱,伸了個懶腰,說道:“你們接著繡,我出去走走。”
“二姐姐!”劉春香睜著一雙萌萌的大眼,寫滿求救,她也想出去“走走”,她一點都不想繡花呢!
劉稻香輕輕撇了她一眼,說道:“三妹妹,你可得乖乖的哦,大姐姐好容易才有時間教你,待從這裏回去了,她隻怕又要忙繡坊裏的事了,我是因為有點犯困了,你乖乖跟大姐姐學哦,我走走醒醒神就會回來了。”
隻因張裕德說讓她去南書房,很顯然是有重要事說,而這些事,暫時不便讓劉秋香她們知道。
“知道了,二姐姐,你快點醒完神回來哦。”劉春香覺得如此痛苦的事,怎麼不能叫同樣不愛繡花的二姐相伴。
有道是:共享,既然是親姐妹,那更不必客氣。
劉稻香嘴上答應著,由青梅伺候著穿了木屐,接過青絲遞過來的,已撐開的油紙傘,沒錯,這一次,她帶的是青梅與青絲,留在家中的是春嬌與春暖。
細如牛毛的春雨如同一層朦朦朧朧的薄紗,給這春意盎然的院落添上了一抹詩意。
腳下的木屐咯答咯答擊打在青石板上,發出有節奏的,悅耳的響聲。
微黃的描蘭花油紙傘,被她輕輕地撐著,一頭如黑緞的墨發,輕垂於臀部,隨著她的走動,越發婀娜。
穿過沾了春雨的花園,穿過垂花門便來了前院。
經過前院過堂,再往西折過去,便是張裕德的南書房,說是書房,其實是一處小院。
湘妃竹染千滴淚,萬層葉疊綠羅裙。
劉稻香還是頭一回來這裏,一進院門,落入眼中的是一片左手邊一片湘妃竹。
而張裕德正站在廊下遛鳥,是劉春香送給他的一對畫眉鳥。
“稻兒,快些過來。”
張裕德除了外甥女、外甥女的叫著,還喜歡叫她們稻兒,秋兒,香兒。
當然,他也曾動過給她們改名兒的念頭,要知道,劉稻香她們的名字是劉齊氏給取的,連在一起便是,秋香,稻香,春香。
怎麼看都像是侍候人的丫頭名。
不過,劉稻香覺得這名字還好,將來三姐妹自然會各自出嫁,其實,分開來看,三個名字還都不錯。
秋香,其實含有碩果累累之意,稻香,自然是糧滿倉的意思,而春香更是有繁花似錦的意思。
因此,張裕德想給她們取個詩情畫意的名字就這麼破產了。
“小舅舅,你今兒沒有出門辦事?”劉稻香撐著油紙傘,小手拎著淺綠百褶裙拾階而上。
張裕德突然生出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
“今兒倒是有些閑,正好與你說些事情。”
劉稻香眨眨眼,自家小舅舅說這話時,神情鄭重,莫非有什麼重要的事?
可是她細細想了一遍,除了約定的紅薯粉製作還沒開始之外,沒有旁的什麼事了。
張裕德也不管她想什麼,招了招手示意她隨自己進了書房,屋裏已經生起了火盆子在驅濕氣。
劉稻香留意到,估計是張裕德叫她過來,因此,才叫人生了火盆子的。
青州一帶的春天特別潮濕,一到下雨天,就容易覺得肩膀沉甸甸,渾身不舒坦,其實,這就是邪濕入體了。
她感動於自家親舅舅的疼愛。
在接過小丫頭奉上來的八寶茶後,劉稻香這才開口問道:“小舅舅,可是有何重要事?”
張裕德微微沉吟了一番,這才說道:“你可還記得那個李管事?”
提起那李管事,劉稻香就一臉的忿忿不平:“真是豬油蒙了心,還想詐我,虧得我長了心眼,覺得這人不像是小舅舅的管事。”
張裕德現在思起,心中尚有一陣後怕。
“多虧你聰慧,瞧出那人的不妥來,或許,也是與你早年去外頭收雞蛋接觸的人多有關,一眼便瞧出來了,但凡換個小姑娘,隻怕都已經上當了,若真叫他拉走了,小舅舅可得損失一大筆錢不說,我早已與那些船隻的管事透露,會多帶些能存儲時日長的蔬菜,做生意最怕的就是言而無信,小舅舅到時,丟的可不僅僅是錢財,還有最重要的人心。”
“小舅舅此時提起這事,莫不是有什麼眉目了?”劉稻香很想知道,黃府二夫人是怎麼把手伸得這麼長的。
張裕德略微沉思了一番,把這些事在心中細細捋了一番,這才細細道來。
他雖是新麵孔,可並不妨礙一些行商世家知道他這號人物的存在。
甚至,很早的時候,在張裕德給張桂花捎回一百兩銀票當嫁妝時,就有人已經把他的事查了查,隻不過,張裕德那時候並不太起眼,並無人多在意他。
可是,有那勢力盤根錯節的,早已知道張裕德是蘇子燁的錢袋子,是他的下屬。
張裕德從那時起,便已走入了某些高層富貴人家的眼裏。
隻是一個小蝦米,也沒有太多人注意,隻因小蝦米注定翻不起大浪。
可誰知,蘇子燁的東風借得好,張裕德因此“平步上青雲”了。
這一次出海,張裕德再次出現在這些富貴人家眼底,已脫胎換骨。
隻是那時蘇子燁這棵大樹也越發強勢,無人敢輕易撼動。
蘇子燁僅出了一次手,借著手中的證據,氣焰囂張的抄了那個世家的家,動了歪心思的那個世家,聽說女的入了宮做宮奴,男的全都流放苦寒之地放牧去了,張裕德便徹底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