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孝壓根兒就不想提先前聽到了劉小蘭的話。
“小哥哥,蘇公子可起來了?”
“不知姑娘找我家主子有何事?”進孝答非所問。
這樣想攀高枝的女子,他見得實在太多,不過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想幹什麼。
劉小蘭輕輕咬了咬下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昨兒晚上得了信,聽說蘇公子來了,這不,我娘跟我爹說許長時日沒見過蘇公子,甚是記掛,聽說公子來了,一大早便打發了我來請公子過去吃午飯。”
這事兒,進孝不敢自己做主,但又討厭劉小蘭了生了一雙富貴眼,隻想找個有錢有權的人家嫁了,卻不想,就她這等貨色,又怎能入得了他家主子的眼。
進孝很看不起劉小蘭,覺得這小姑娘沒規沒矩,上不了台麵。
“不必了。”蘇子燁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一身淺藍素雲錦鑲毛長袍,羊脂玉簪束發,腰係白玉紫金帶,右側係有一墨色宮絛羊脂玉扣。
這般一打扮,少了剛猛威嚴,多了些優雅氣質。
劉小蘭被他的樣子閃瞎了眼,一時瞧得入了神。
鶯兒被對麵的兩個男人那不屑的眼神瞧得臉上火辣辣的,伸手悄悄拉了拉劉小蘭的衣袖:“姑娘,姑娘!”
劉小蘭回過身來,略帶嬌羞地低下頭,露出一截白蓮藕似的嫩頸:“啊,蘇公子,別來無恙?好些日子不曾見了,正好,我舅舅托人捎了一條新鮮羊腿過來,我娘一早就燉上了,聽說公子來了,便打發了小女子來請公子去我家吃午飯。”
蘇子燁壓根兒就沒注意這些,他的視線已經越過庭院,月亮門處出現一道火紅如梅的身影。
步履輕盈,青絲如墨。
細嫩如羊脂玉般的小手,正撐著一把小巧精致的油紙傘,頭戴昭君帽,身披金絲海棠鑲毛鬥篷,紅裝素裹,款款而行。
蘇子燁的眼裏,隻見白雪皚皚之下,唯有一吸引人的明亮紅色身影正朝他走來,他的目光不斷的追隨著這道嬌小的身影。
許久不見,她長高了不少,也清瘦了不少。
劉稻香帶著青梅來到台階下,撐著油紙傘俏生生地往那兒一站,如同耀眼的太陽,奪走了所有人的眼光。
同樣是大紅衣裳,劉稻香身上已經有一絲絲清貴。
而劉小蘭卻是一身豔俗,那清貴的氣息將她狠狠地壓到了泥濘裏。
劉小蘭內心的嫉妒,如同施了肥的野草瘋狂地生長。
這土包子怎麼可以比她穿得還好看?
她不服,她很不服,憑什麼。
“你怎麼來了?”蘇子燁自動切換人格,話也變得多起來。
“聽說院子裏闖入了野貓,我娘打發我來看看,對了,大家夥都等著你呢!”劉稻香掃了劉小蘭一眼,悄悄地睨了蘇子燁一眼,豔福不淺啊。
人家自己闖進來的,不關他事,蘇子燁想到這兒,抬腳就朝劉稻香走去:“走!”
他伸手從她手裏取過紙傘撐著,至於劉小蘭,則被他直接無視了。
劉稻香為之側目,快刀斬亂麻?
蘇子燁目不斜視地撐著傘越過一側的劉小蘭,見劉稻香還站在原地,回頭望向她。
不是說要吃早飯了嗎?怎地還不走。
劉稻香想了想,抿嘴一笑,她還是不要多事好了,即然蘇子燁不想理劉小蘭,她也不必再開口叫人把劉小蘭趕出去。
蘇子燁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進孝。
進孝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早上吃什麼?”蘇子燁的語氣十分平常,又很隨意,好似與劉稻香相處了許多年。
“有瘦肉粥,炒河粉,還有煎餃,不過,我想你定愛吃煎餃。”劉稻香一邊說,一邊加快了步伐,盡量跟上蘇子燁。
蘇子燁微微嗯了一聲,承認自己喜歡吃油膩些的煎餃,不過,他邁開的步子又略略往回收了收,放緩了步子。
劉稻香並沒有注意這些,依然很開心地跟他說著今兒都有哪些早點。
而劉小蘭自然不甘心就此被甩下,捏著帕子的小手輕輕提起裙擺,捏著嗓子細聲細氣地喊著:“公子,公子,等等人家嘛!”
嬌柔作做的聲音,差點驚得劉稻香崴了自己的小腳。
“小心!”一隻剛勁有力的大手一把摟住她。
這一幕,被站在後頭盼望蘇子燁回頭的劉小蘭瞧到,又在心裏給劉稻香記上一筆。
她不甘心,她哪一樣不比劉稻香這死丫頭好?
即便是身上這件八成新的錦緞衣裙,也比劉稻香身上的料子要好,隻不過,劉稻香的衣裳更新些罷了,像是才做了頭回穿上身的。
“鶯兒,你不是說,這身衣裳,我穿了最好看嗎?”
劉小蘭暗惱自家貼身丫頭太蠢,明明這大紅色劉稻香更適合穿,這一點即便她嘴上不承認,可剛才劉稻香的那身打扮,還是深深的刺激到她了,尤其是她胸前戴著的歲歲平安金鎖,更是叫她嫉妒到發狂,她都沒有那麼少見的金鎖。
“自然是姑娘穿了最好看。”鶯兒嘴上乖巧的答著。
劉小蘭膚白,自然是穿得了大紅色,可偏偏這身衣裳並非是量身訂做,而是今年秋收後,劉齊氏帶她去黃府小住時,那黃府的姑娘賞給她的,說是自己個兒又長高了,去歲的衣服穿不下了,便叫丫頭們捧了不少衣裳讓劉小蘭挑,都是些極好的錦緞,有的不過才下過一兩次水,還有幾件普通點的,都不曾穿過,劉小蘭得了那些衣服,還曾很得意過。
“劉五姑娘!”進孝腳步一閃,便擋在了劉小蘭的身前。
“小哥哥,什麼事?”進孝是蘇子燁身邊的長隨,劉小蘭自然要禮遇。
進孝忙道:“劉五姑娘喚奴才進孝即可。”
劉小蘭嬌俏地抿嘴一笑:“進孝哥,不知有何事?”
進孝心裏微微不爽,這劉小蘭怎地這麼拎不清,主便是主,奴便是奴,轉念又一想,反正與他無關,開口道:“劉五姑娘,時辰不早了,還是請回吧,一會兒,我家公子會安排人把送予你家的年禮送過去。”
原本蘇子燁與進孝都沒想過再給老宅送年禮,不過,這事兒是進忠安排的,蘇子燁又不曾去信跟他明說這些事,因此,才會有了繼續給劉齊氏家送年禮一事。
進孝暗想,待過了年後,尋了機會要回京城一趟,自家主子有許多事不好寫信跟進忠交待,他還得親自跑一趟。
“那公子他?”劉小蘭揪著小帕子羞答答地問。
進孝想說,姑娘,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主子的心思,咱做奴才的不可隨意揣測。”
劉小蘭微微有些失望,便道:“即如此,請進孝哥跟公子說一聲,我們一家子都會等著他來吃午飯。”
這意思是,蘇子燁不去,她家不吃午飯了?
進孝暗中撇嘴,愛吃不吃,他家主子肯定不會去。
“劉五姑娘,還是請回吧!”
進孝得了蘇子燁的暗示,可是得親自把劉小蘭送出門才行:“五姑娘,還是先回去把這事兒告訴你家中長輩,大過年的,叫長輩們也跟著樂樂。”
他說的是送年禮一事。
劉小蘭原本還想出了這院子,順腳拐個彎去劉稻香家正院蹭個早飯。
可偏偏進孝不給她半點機會,她又不好再做出厚著臉皮闖進劉稻香家正院,到不是為了別的,而是怕蘇子燁瞧見,以為她是給饞的,到底,她家的家底子不比往年了......
一想起一直到昨兒,家中都見不到半點肉沫子,劉小蘭的臉色就有點不好看。
也不知怎麼回事,家中蓋新院子前,雖說住的不算太好,可她哪天少過了魚肉,今年除了她名義上的三哥每每送節禮有捎上幾斤肉外,她娘老子鮮少買肉吃。
“劉五姑娘,雪大路滑,請慢走。”進孝一直把她送出大門外。
薛大河從房門裏探出個頭來,見進孝正進來隨後關好院門,扯著嗓子問了一句:“走了?”
“走了!”
薛大河沒好氣的說:“沒見過哪家富戶姑娘家會像她這般沒臉沒皮,你都不曉得,她先前還罵我,說是擋道的狗,還罵我是狗奴才。”
進孝再如何是伺候蘇子燁的,依然改變不了他是奴籍,他同樣很恨別人罵奴才是狗奴才。
“狗眼看人低,甭理她,回頭她再敲院門,你可得警覺得,大過年的,咱還想過個舒心年,沒得讓她糟塌了咱們的好心情,對了,昨兒過來時,二姑娘差人送了些陳年米酒,嘖嘖,那味兒,老遠就能聞到,可香了,怎樣,等晚上守夜時,我取了來,咱倆喝上兩盅。”
進孝也隻能尋薛大河吃酒,這院子裏下人,劉家唯一一個成年男仆,就隻有薛大河,進孝這是沒得選。
薛大河大樂:“行啊,我聽我婆娘說,今年主家買了好兩頭羊宰了,說今兒晚上年三十,圍著爐子吃羊肉火鍋守歲,估摸著咱們也能分到一小鍋子。”
進孝聞言,心中大喜:“要不,你等會去問問嬸子,看有沒有多的羊肉,咱們弄些來竹簽子來烤了吃?”
“使得,使得,我一會去問問我婆娘,讓她去問問夫人或二姑娘。”薛大河覺得烤羊肉比燉羊肉味兒好。
“就這麼說定了,哈!”進孝同他說定後,自己去後廚房尋了點吃的。
這才隨意收拾了一點普通的節禮出來,帶著兩護衛抬著去了老宅那邊。
蘇子燁的早飯吃得很舒服,吃過了早飯一家子閑著無事,又支起了牌桌子。
張裕德、劉三貴請了蘇子燁去了書房,也不知這三人有什麼事要商議,劉稻香懶得過問,一雙眼睛隻盯著另外三家打出來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