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很自來熟,一通姐姐妹妹們的叫下來,李翠花與劉春香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劉秋香自恃待嫁之身,不欲與他多接觸。
“劉二姑娘,你們的河燈十分別致,這是在哪兒訂的?咱鎮上有這種燈嗎?我怎麼沒瞧見。”
劉稻香忍不住翻白眼,騷年,你忒麼是話嘮子麼?
“是。”你沒瞧見是因為你眼瞎,肯定都瞄路過的漂亮姑娘去了。
她突然發現,蘇子燁為什麼總喜歡言簡意賅了。
劉稻香實在提不起興趣跟齊天說話,總覺心裏悶悶的,好在她們要等的黃小虎很快就來了。
黃小虎是今兒早上才到家的,今兒中午去她家吃飯時,劉稻香才知道,他是特意從京城趕回來過節的。
想來,他是想陪自家姐姐過端午。
黃小虎陪著劉秋香緩緩而行,劉稻香緊拽著李翠花的胳膊,齊天想走在劉稻香的左手邊,偏生青梅與春嬌跟在她身邊,隻不過落後一步遠,齊天好似並未察覺,因此,也不覺得尷尬。
“劉二姑娘,我請你們去河邊放燈吧,我早早就叫小廝們占好了位置,是在河頭。”
劉稻香微微擰眉,這是有備而來嗎?
她想了想,答道:“我一會兒還要與姐姐、翠花先去鎮上,齊公子不妨先行一步。”
齊天聽她如此說,停下來扭頭側望,一雙黑眸炯炯有神。
“我不過是閑得無聊,原本是想去村裏尋你們四叔玩耍,隻是在路上遇到村民,隻說他已去了府城過節,因此,我才與你們結伴而行。”
又聽他說道:“聽說今年是寡婦年,因此,西邊才遭了水災,鎮長組織鄉紳們都捐了資,但凡去村上的人,每人可去我家糧油鋪領取糯米粽子一個。”
“齊公子,都有啥餡的?”李翠花好奇地問他。
齊天笑道:“自然是無餡!”
她又追問:“為何無餡,那得多難吃!”
“錯了,原本是要煮白水粽,是南邊來的一客商因為潰堤而滯留在鎮上,便捐了一樣叫梘沙的東西,用這東西做出來的粽子叫梘水粽,味道比白水粽不要好太多。”
劉稻香聞言心中一動,她前世極喜歡吃梘水粽,奈何做為資深吃貨,她卻不會做梘水粽。
“聽著倒是有趣。”
齊天見她有些意動,樂得嘴都合不攏,伸手撓撓後腦勺,說道:“要不,大家去我家鋪子嚐嚐。”
黃小虎在一旁帶著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齊天,壓著嗓門悄悄問劉秋香:“這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劉秋香兩眼畫圈圈,半晌後,才答道:“大概是,亂入吧!”
齊天這人當真出現的莫名其妙,就像是突然之間跟她家很熟一樣。
亂入?黃小虎扯了扯嘴角,聽到齊天的邀請,忙道:“我已在富貴酒樓訂了位置,再說了,今年難民到處流竄,我們男人到沒關係,隻是今兒還有姑娘們一起出來,怎不能跟大老爺們擠一塊兒去搶粽子。”
這是委婉的拒絕,而且還很不給齊天麵子,你齊天這哪裏想追他的二姨子,竟然還想哄了稻香妹子去那種亂糟糟的地方。
在黃小虎的心中,稻香妹子跟村裏的男娃娃瘋,那都是自家人。
“不用擠,不用擠,我家門前擺了好些桌子,大家可以坐在桌邊吃。”齊天連連搖頭,力邀大家去見識。
黃小虎是個純爺們,瓦聲瓦氣地說道:“嘿,我說齊天是吧,你存的什麼心思別以為小爺不知道,可別怪我黃小霸王沒警告你,咱村的妹子們,你都碰不得。”
他不好單把劉稻香拎出來說,卻是把全村的妹子們全拴上了。
路人們聽了,連連點頭,是個懂禮的。
齊天長滿騷痘的臉堆滿了笑意:“咱沒那意思,要不,我叫我的小廝跑一趟,我們去富貴酒樓等著?”
劉稻香很想說,很煩呐,能不能不跟著。
黃小虎點頭答道:“行,我訂了二樓靠窗邊的位置,咱爺們喝酒,讓她們這些小姑娘去一旁看熱鬧去。”
齊天很想說,他想跟劉二姑娘一起聊聊天,喝喝茶,嗑嗑瓜子兒。
黃小虎看他那樣兒就不爽,怒瞪問道:“真不夠爺們,不就是喝個酒嘛,有甚了不得的?”
“不是啊,我娘不準我喝酒,若是知道了,我一到家準會擰掉我耳朵的。”齊天摸摸自己的雙耳,天知道,他為什麼有個虎娘?
虎虎生威!
黃小虎得瑟了:“你比我大吧,男人咋能不好這口,在京城和我耍得好的那幫哥們,但凡不會喝的,都是要被人瞧不起,說是太娘們。”
所以,齊天,你不喝就等於承認自己太娘。
這怎麼可以!齊天要哭了。
黃小虎粗聲粗氣地說道:“秋香,稻香妹子,翠花妹子,你們先去街上逛逛,一會兒來酒樓裏找哥我。”
又轉頭看向欲哭無淚的齊天,笑道:“齊公子,走,咱們喝酒去,讓小廝們跟著姑娘們跑個腿啥的。”
原來,眾人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富貴酒樓的門口。
今兒是端午節,富貴酒樓門口貼了一張告示,說是富貴酒樓另設有粥棚在鎮西那頭人少的地方,又道,今兒是端午,每人可去那裏領白糠菱角粽兩個。
“秋香,照顧好三位妹妹,我去跟齊公子好好說道說道。”
劉秋香眸波婉轉,抿嘴輕笑,她知道自家準夫婿要替二妹妹出頭了。
“虎子哥,你去吧,我跟妹妹們先去逛,你們慢慢喝。”
黃小虎嘿嘿直笑,心領神會!
“嗯,我們一定‘慢慢’喝!”
天色漸漸黑下來,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多,越來越熱鬧,淡淡的玉蘭湯清香驅散了人們心中的焦慮,微擰的眉間也鬆散開來。
亂了幾日的心情放鬆下來,暫時忘記了不遠的地方遭了水災,也放下不想以後的日子會怎樣。
大家的臉上漸漸地浮起了一絲絲安心的笑意。
在富貴酒樓最頂樓的窗邊,一沉穩少年臨窗而立,居高臨下的往下望。
高九輕手輕腳地走進來,不欲打擾那少年。
“何事?”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高九答道:“主子,難民越來越多,奴才已安排人再多設一個粥棚,又因天氣越來越熱,另安排了人手發放玉蘭湯。”
玉蘭湯是用幹的艾草熬製而成,有散寒止痛、溫經止血、驅蚊的功效。
在這之前,蘇子燁請教過隨行的趙太醫,知道端午飲用玉蘭湯可以驅濕邪。
蘇子燁略沉思後,回道:“我已寫密折送往京城,剩下的事,自然會有人來料理,我們不必再插手。”
高九擔憂地說道:“可是那處的河床依然堵塞,若不及時清理隻怕......”後患無窮。
蘇子燁目光清冷地望向下方燈火闌珊處,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眼裏閃過一絲笑意,隨即,眉頭又狠狠地一擰。
“是誰?”
“啥?”高九一臉懵逼!
“下方。”蘇子燁伸手指著樓下一處,又道:“同那丫頭在一起的。”
高九忙探頭出窗,低頭看了一眼,那少年的身影極為熟悉,應是常見之人,他一時想不起是誰,正巧那人側臉偏頭看向左前方,高九一臉驚訝:“那是鎮上糧油鋪老板的獨子。”
這是要逆天了嗎?竟敢作死地去打擾劉二姑娘。
不知道他家主子已經給她貼上“私有物”勿碰的簽子麼?
即便內心八卦之火熊熊燃燒,他麵上依然一本正經地回答著蘇子燁的提問。
蘇子燁心裏一陣不舒服,說道:“礙眼。”
所以,要把這垃圾給掃出去。
高九額際冷汗淋漓,主子,咱們做生意不能這麼任性。
蘇子燁冷冷地瞥他一眼:爺有的是錢,爺就這麼任性。
高九快速轉動腦瓜子,好在,終於靈光一現,急智啊,救了他的命。
“主子,看樣子,劉二姑娘與她的姐妹們應該是想去河邊放花燈,聽說,許的願若被河神聽到,是會實現的。”
他說這話時,連自己都不相信,他主子教過自己,事在人為!
但是--總有意外發生!
他的話音未落,那位冷傲的少年已不見了蹤影,隻有淡淡的玉蘭湯香從窗外飄來,他有些神經錯亂,難道自己剛才不過是南柯一夢?
隨即打開房門走出來,見到他的小廝還在,問道:“可看到主子了?”
那小廝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剛剛,自家主子的主子不是跟著自家主子進去了麼?
所以......
高九摸了摸鼻子,假裝太淡定:“主子是高手中的高手,來去無影,我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真夠假,小廝暗中鄙視自家主子。
“端午沐蘭湯,荷包辟邪忙,製繡囊絕小,雄黃裏中居,賣五線香囊啦,這位公子,買一對吧,送給心上人,千裏情緣一線牽呢。”
蘇子燁急行的腳步一頓,側頭呆呆地望向路邊攤,一位裹著染花頭巾的老婆子,正在叫賣辟邪香囊。
似察覺到他的目光,又做完一筆生意的老婆子抬頭朝他笑嗬嗬,招招手示意他走近點。
蘇子燁鬼使神差地靠了過去。
“小公子神色匆匆,可是去追心上人,自古傳說,五月五,惡月惡日,小公子何不買對雄黃玉蘭荷包呢!”
蘇子燁眉頭擰了擰,站在小攤前滿心滿眼地糾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