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亂成一團

這是她二閨女最近常嘀咕的,說什麼村裏那些難治的潑婦最喜一哭二鬧三上吊。

張桂花突然明悟了,劉齊氏愛拿捏自己,還不是因為自己好說話,性子綿軟?

如果她嚇唬著劉齊氏,說不定以後的日子會太平些。

剛才被劉齊氏逼得急了,她想都沒想就吼出這麼一句。

劉齊氏母女當真是被嚇著了,這真要是被下了耗子藥,她哪裏敢吃啊?

劉小蘭同樣覺得心驚肉跳,悄悄扯了扯劉齊氏的衣袖,小聲道:“娘,三嫂莫不是中邪了吧,還是趕緊地弄走。”

而在這裏,原本躲在門外偷聽的劉稻香,因為見劉齊氏拿碗砸張桂花,急得從灶屋外闖了進來,當她聽到張桂花的怒吼後,同樣愣住了。

“哇,娘,你不能死啊!”

劉稻香壞心眼一轉,立即就很上道的哭喊起來。

一邊哭一邊往門外跑,大叫著:“快來人啊,救命啊,我奶要逼著我娘吃耗子藥了啦,快來人救命啊!”

她的聲音稚嫩又尖細,如同鋒利的匕首狠狠地劃裂蒼穹。

一瞬間,便打破了小村裏的寧靜,那嫋嫋上升的炊煙,仿佛也因畏懼了,連直上的青煙都被震得不成行。

“這聲音聽著有些熟,哪家的娃兒?”

“不是吧,這是哪家的婆婆這麼狠心?”

“天啦,我沒聽錯吧,你們還愣著幹嘛?快去救人啊?”

劉家離村口不算太遠,劉稻香的把自己的聲音提高到最大,因此,在河邊撈魚蝦的幾個村婦聽到聲音,細心留意後,發現是劉家傳出來了。

“啊,爹,救命啊,快來人啊,我奶中邪了。”

劉齊氏本來顧忌著西屋的那位小貴人,不想讓他瞧到自家的肮髒事,可偏偏這個劉稻香就是生來與她作對的,她不想怎樣,劉稻香就非要怎樣。

此刻,她那尖銳而驚慌的叫聲早已傳到了那西屋裏。

劉齊氏的臉色難看到已經無法用筆墨來描述了,而她的眼裏滿滿的都是怨毒,她現在非常痛恨劉稻香說的話丟了自己的顏麵。

她的火氣再一次被劉稻香撩到了一個更高的高度,燒得更加火旺。

眼見著劉稻香跑到院子裏大喊大叫,她朝西屋那邊看了一眼,最終牙一咬,抄起擱在柴火堆邊的鐵火鉗追了出去。

“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娘可是你奶,你做錯了事教訓你是應該,你到好,不過是說了幾句重話,你就在裏撒潑鬧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虧待了你。”

劉稻香才不怕她呢,看到劉齊氏拿著火鉗追出來,一邊撒丫子往外跑,一邊回嘴頂氣她:“奶,我是狼心狗肺的東西,那你是什麼啊?爹可是你生的,還有啊,你也好意思厚著臉皮說沒虧待我,你看看你跟小姑的穿戴再來說這話吧,到底誰沒有良心啊。”

“你這個小狗雜種,給老娘滾回來,眼裏沒大沒小,還敢跟長輩頂嘴。”

劉齊氏一向喜歡用很“溫柔”的手段掌控家中的老老小小,誰知劉稻香像個小潑婦一樣鬧騰,她若再想一哭二鬧三上吊,隻怕平白會惹得村裏的人笑話。

這事兒,她做不出來,隻是劉稻香的話太惡毒了,句句像針尖紮在她的心窩上。

“我傻了才會過去,讓你像打我娘一樣,往死裏揍啊,我又不是腦子被門夾了。”

劉稻香一邊跑一邊回答她。

才不鳥這個已經顛狂了的老女人。

“你這個臭不要臉的畜生,給老娘站住。”

眼見著劉稻香撒丫子哧溜的跑出門了,劉齊氏氣得拿起鐵火鉗往院門口一砸。

原本就年久失修的木門被她一砸,已有搖搖欲墜之勢。

快速跑開了的劉稻香聽到火鉗安全著陸後,又出門站在了院門口的村路上,一雙俏目死死的盯著開啟“狂顛”模式的老女人,問道:“我是畜生,我說奶,你是什麼啊?讓我想想,那豈不是老畜生?”

“你!”劉齊氏好懸沒被氣暈過去。

“我怎麼了我?哼,你真是我親奶麼?有這麼下狠手的嗎?你嫌我是賠錢貨我認了,但憑啥小姑那賠錢貨就能吃好的穿好的?這也就算了,你會說那是拿你自己的陪嫁銀子,但我們這些孫女就不是姓劉了?咱爹難不成就不是劉家的子嗣了?”

劉稻香才不怕這老婆子,眼尾餘光一掃,見村裏的人都圍了過來,小嘴一開,吧啦吧啦的又說開了:“奶偏心,我是晚輩說不得什麼,那我撿兩文錢孝敬我娘怎麼啦,我心疼剛出月子的娘還有錯了?我就不該用了這兩文錢,就該讓我這七歲的娃兒拿了這兩文錢去養家?奶,你除了我爹,就沒生別的兒子麼?”

劉稻香本就不是什麼好說話兒的主,更何況在現代那也是家裏唯一的小公舉,要啥有啥,短短的一輩子從來沒受過這種鳥氣。

劉齊氏不講理,她這個外來戶,自然難真正溶入這古代,思想上的差異,叫她無法忍受劉齊氏的囂張跋扈。

“喲,這是咋了?我說劉大娘,你還真下得了手啊,用火鉗打個七歲的小娃娃,這要是傷到哪兒,說不定你呀,得養她一輩子喲。”

“哪裏啊,你沒聽三貴家二閨女說,是為了兩文錢呢。”

“這麼說來,我想起昨兒她娘倆是坐牛車來回的,聽說是這丫頭心疼自己娘,自己撿了兩文錢都沒舍得買糖甜嘴兒,留著做了車費,換我家那臭小子,早就買了打白糖不知躲哪兒吃去了,哪還會想著孝順爹娘。”

“就是啊,這孩子看著是挺孝順的。”

“劉家媳婦,你家不是富戶麼?咋還指望一個七歲的娃養家啊?”一個婆子扯著尖細的嗓音大聲嚷嚷著,諷刺的話語,讓圍觀的村民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劉大富,你家婆娘要你家七歲的孫女養家呢。”村裏的漢子不跟娘們見識,轉頭卻是笑話“一家之主”的劉大富了。

劉大富本來年輕時娶了齊蕊兒後,村裏人就眼紅齊蕊兒的嫁妝豐厚,私底下都說劉大富是做了齊蕊兒的粉郎。

粉郎是什麼?就是現在俗稱的二爺,小白臉,靠女人吃軟飯的。

最是被村人唾棄的一類人。

“劉大富,你也算能屈能伸了,自己靠婆娘養也就算了,如今又傍上你家孫女了,真是可憐的娃兒,咋不投胎到好一點的人家呢。”

聽到同村人的譏諷,劉大富的臉比鍋底還黑,隻是他本就長年勞作,把一張老臉曬得黝黑黝黑,自然也看不出來他的臉色有多難看。

正在這時,從門裏衝出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劉稻香一瞧,這衣服咋這麼眼熟?

啊,這不是她娘老子麼?

“娘,稻香是你的親孫女,你竟然下得了狠手,多虧她命大躲得快,不然,這一火鉗砸下去,她還有命?嗚嗚,我可憐的娃啊,娘就不該生了你們啊。”

張桂花在村裏的名聲一直很不錯,大家相處數年,自然知道她是個即孝順又老實的媳婦子。

此時見她哭得如此傷心,又見她尋死覓活的,大家都是過來人,也有那老婆子當年受過婆母不少氣的,看見這一幕又想自己當媳婦子時的難熬日子,這心裏頭頓時邪氣直冒,說出來的話也更難聽了。

“我說大富,你這婆娘也太狠心了吧,不就是比我們多了幾個錢嗎?這狠毒的心思,嘖嘖,可真的是瞧不出來啊,當年,你爹娘在世時,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你,要把三兒照顧好。”

劉大富抬頭一瞧,是一位看著他長大的老婆婆,也隻有村裏的長輩們在看不慣時,才會說上兩句,旁的人哪敢明裏得罪了齊蕊兒?都知她的舊東家可是做了大官兒的。

他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被村民堵在自家門口看戲。

唉,他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麵對齊蕊兒,他還真直不起腰來,要不是齊蕊兒帶著嫁妝嫁進來,他家到現在,隻怕還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窮佃戶,哪裏有現在的吃穿不愁不說,還能供自己的兒子們念書識字。

想到這兒,劉大富隻得賠著笑臉說道:“她就這脾氣,心眼兒卻不壞,隻是心裏存不住氣兒。”

那老婆婆沒有多說,隻是歎息低語,說劉三貴的性子隨了劉大娘,即劉大富的親娘。

這時,張桂花衝到劉大富的麵前,猛地往地上一跪,哭訴著乞求:“爹,媳婦給你磕頭了,隻求您讓三貴休了我,讓我帶著三個閨女回娘家去,這樣的日子媳婦實在過不下去了,大家都是當爹娘的,哪個孩子不是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疼都還來不及又怎舍得讓她們挨揍,這些年因為聽娘的話,已經讓孩子們受盡了委屈,我即便是拚著下堂,也要把三個閨女帶走,至少,她們,她們不會死於非命。”

死於非命!

如同當頭一棒,劉大富突然像是被驚醒了一般。

誰都沒有想到,一向與人為善的張桂花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張桂花,你這個不要臉的狗雜種,老娘隻是想教訓教訓這不聽管教的死丫頭。”劉齊氏一向很愛惜自己的羽毛,她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對劉三貴一家不好。

“娘,你這樣待我的娃,我也是當娘的,得為娃的將來著想,今日鬧這麼一處,將來娃兒們還要在這院子裏生活,隻怕,隻怕,我說不定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她的哭聲很悲傷,一想到劉齊氏的無情,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挖去一塊,痛得她四肢酸痛,隻恨不得撲上去跟她拚命,她咬咬牙,看著自己一雙越來越水靈了的女兒,幹脆把臉皮子扔一邊,就那麼跪在那裏一邊拿手拍地,一邊痛聲大哭。

她寧願以後背著一世潑婦之名,也要狠狠扯下劉齊氏的這塊遮羞布。

就在她痛哭不已時,身邊被兩個小小的身子摟住:“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