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在我們的懷中瑟瑟發抖,事後我才知道,小男孩是從母體遺傳的艾滋病,他的父親是被母親傳染的,因為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在自殺之前抱了抱小男孩,再加上父親去世後,很多無知的人都指責他,說是因為他有髒病,才害死了他的父親。
他的母親是因為婚內的一次酒後放縱被傳染的,小男孩的父親死後,母親不堪負重,也相繼去了。
兩家的長輩都不想撫養這個有病的孩子,又不敢遺棄幼兒,隻能每天都折磨他,他小小的身體扛不住饑餓和恐慌,從家裏逃出來之後,就一直靠著翻垃圾箱裏的食物為生。
院長把他撿回來的時候,他不讓任何人碰他,尤其是院長帶他吃了一頓飽飯,他跪在地上感謝院長,口口聲聲說不想再害人了。
他這麼小的年紀怎麼會害人呢?
在院長的一再追問下,小男孩才說自己的血能夠害人,經過體檢才知道,他和這兒的人一樣,能夠聚在一起,也算是緣分了。
傅奕寒說,我們這一次來的目的,不僅僅是想讓唐天翊接觸和了解這裏的人,解除自己的心結,也是要幫助這個小男孩解除他心裏的魔障。
孩子太小了,隻知道不想害人,完全不清楚自己的病究竟為什麼會害人。
這個擁抱過後,小男孩躲在角落裏哭泣,等我抱完了所有的孩子,想去安慰安慰他時,唐天翊已經坐在了小男孩的身邊,他們背對著我坐在秋千架上,完全沒發現我在身後。
我聽到小男孩問唐天翊:
“大哥哥,你也和我一樣,血能害人嗎?”
唐天翊伸手摟住他的肩膀,我察覺到小男孩下意識的躲了一下,但最終還是克服了內心的恐懼,唐天翊十分輕柔的說:
“血是不能害人的,但心能,隻要你心裏保持著純良和向善,你就不會去傷害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小男孩不懂,仰著頭問:
“自己怎麼會傷害自己?”
唐天翊摸摸他的頭:
“當然能,你心裏一直害怕自己的血會傷害到別人,所以你會忍不住的拒絕別人的好意,也誤解別人的舉動,你就會在傷害別人的同時也傷害了自己。”
這麼深奧的話,小男孩不一定懂,但他又問:
“那我要怎麼做才能不傷害別人,也不傷害自己?”
唐天翊伸出手來:
“七寶,很高興認識你。”
小男孩先是一愣,而後十分聰明的伸出手去握住他:“大哥哥,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唐天翊緊緊抓住這隻小手:
“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你看,我抱了那個漂亮的大姐姐,也握了我的手,我們都沒有被你害死,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小男孩搖了搖頭。
唐天翊指了指他的心:
“因為你沒有傷害我們,也沒有傷害你自己,往後,你可以和其餘的小朋友一樣,吃飯睡覺學習,開心地笑,自由的奔跑,健康的長大,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小男孩笑的很開心,我就坐在後麵的石凳上,看著他們迎著清晨的光芒呼吸著自由的空氣,每個人都有好好活著的權利,隻要心是自由的,就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我們爭取幸福,擁抱未來。
這一整天的時間,我們和這群人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做了很多有意義的事情,這麼久以來,我終於又見到了唐天翊臉上會心的笑容,他和孩子們融為一體,偶爾有孩子摔倒,他都能夠毫不猶豫的去攙扶,就算是蹭破了皮出了血,孩子們自己會很膽怯,想要拒絕他的幫助,他都會很輕鬆的處理好這一切。
我相信從這兒回去後,唐天翊的內心應該會得到釋放和安寧。
夕陽下,他和孩子們還在玩著老鷹捉小雞的遊戲,傅奕寒拿了瓶水坐在我旁邊:
“這下你心裏踏實了吧?”
水已經擰開了,我喝了一口:
“謝謝你。”
傅奕寒又很自然的從我手上接過那瓶水:“不用謝,為女士服務,是紳士應該做的,舉手之勞而已。”
我目視著前方,看著此刻和孩子們玩成一片的唐天翊:
“謝謝你讓他變得這麼快樂,也希望你能早點克服內心的魔障,你瞧,七寶的恐懼都能在一天的時間裏戰勝,你是個大人,應該不比孩子差吧?”
傅奕寒把那隻握著瓶子微微顫抖的手放在我麵前:
“這樣算是邁出了第一步嗎?”
我點點頭:
“棒棒的,真的很謝謝你,我聽院長說,你給福利院捐了一筆巨款。”
傅奕寒不缺錢,別說是捐一筆錢了,就算是在全國蓋上幾十所這樣的福利院,我都不覺得稀奇,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他為什麼要以我的名義捐贈。
他也明知道我在說什麼,偏偏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
“舉手之勞而已,何足掛齒。”
我稍稍側了下身子:
“以後別再以我的名義做好事了,這是你的愛心。”
傅奕寒微微一笑:
“這你就不懂了吧,愛是奉獻給社會的,而我的心,是留給你的,不管我們相隔多遠,不管我們將以何種方式老去,我愛你,是事實,也許有天我將不再愛你,但至少此刻,我對你仍有愛意,我對自己無能為力。”
我不想陷入這種糾結和痛苦中,故作灑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就做點你力所能及的事吧,要不要去和孩子們一起玩?”
傅奕寒朝我揮了揮手:
“你去吧,我在這兒看著。”
我也不再勉強他,飛快的朝著唐天翊身邊走去,孩子們都歡呼著,將我和唐天翊團團圍住,孩子們玩累了,說要聽我們講外麵的故事。
唐天翊許諾他們,等再過些時候,楊梅熟了就帶他們一起出去看看。
孩子們高興的不得了,我朝傅奕寒坐的方向望去,他朝我們伸出了大拇指,唐天翊累的滿頭是汗,感慨自己最近很少鍛煉了。
在沒和我結婚之前,他是個很喜歡健身的男人,現在工作家庭已經忙的他沒有時間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了,七寶起身,去拿了紙巾來遞給我:
“姐姐,給哥哥擦擦汗吧。”
其餘的小孩子都掩嘴而笑,這群人小鬼大的家夥,我接過紙巾來替唐天翊擦汗,他湊我耳邊輕聲說:
“老婆,謝謝你。”
我低了低頭,本想指著不遠處的傅奕寒說全都是他的功勞,但我再朝著傅奕寒那兒望去時,隻有兩個石凳立在夕陽下,而傅奕寒,早已不見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