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因為傅奕寒和我刻意保持距離的關係,我跟他之間的交流和相處都變得有些陌生和拘束,他也不會再說那些調戲我的話,我現在總算是能夠體會到我們初相識的時候,梁原對傅奕寒的評價了,確實是有些高冷,不過與此不同的是,現在傅奕寒的高冷,是想要刻意的疏離,再加上他做手術留下的陰影和後遺症導致的有一些許的自閉。
從穆醫生那兒聽到自閉這個詞的時候我還覺得很詫異,但穆醫生說這個自閉並非那一種病,而是對自己的生活和理想的一種封閉式的逃避。
我問過穆醫生,但凡是個病,都應該有個治療方案的。
但穆醫生說,傅奕寒自己就是一個醫癡,醫者不自醫的道理人人都聽過,以傅奕寒的主觀意識,他是不會接受高強度的心理治療的,而這種病的根源性,就出自心裏。
可能從此放棄夢想,會是一件令人唏噓的事情。
穆醫生卻勸慰我,每個人的人生都奔著單一的目標在不斷的努力和奔進,你想要的人生,並不一定能成為你覺得快樂和滿足的人生,偶爾走了岔路,哪怕荊棘滿地,也能看見不一樣的風景。
更何況像傅奕寒這種身份的男人,在手術台上救死扶傷固然是他崇高的人生理想,但管好幾千人的溫飽,又何嚐不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拯救。
穆醫生跟我說的所有的話,我都說給傅奕寒聽了,換來他輕描淡寫的一句:
“我不做醫生了,就不再是你曾經的救命恩人了嗎?”
我本來在幫他一起收拾東西的,突然怔住了。
從我們認識到現在,我都沒有發自內心的覺得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沒想過要有所報恩,見我愣住了,傅奕寒停下了手頭的事情,拉著我在房間裏坐下:
“我救過你,你愛過我,我們相愛一場,或許就是你給我的最好的回報,也是我這數年職業生涯裏最完美的成就,有些人,生怕輸在了人生的起點,可有些人,生來就處在人生的終點,比如我,很多人為之奮鬥一生的,我都在出生的時候輕鬆擁有,我往回走了一程,現在該繼續往前走了,所以不必勸我,也不必慨歎,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論口才,他沒贏過我。
但這一次,我輸的心服口服。
每個人都有自己生來的使命,我也不再勸說傅奕寒,他伸手摸摸我的頭:
“別苦著一張臉,我得到的已經夠多了,水滿則溢月滿則虧的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能及時給自己的生活減重,遲早會不堪負重的。”
我有些哽咽,千言萬語也隻換成了一句:
“如果你想要唐蜜的撫養權的話,我願意把孩子交給你撫養,你可以給她改名換姓,相信有周姨和叔叔還有你的悉心照顧,她會平安健康快快樂樂成長的。”
傅奕寒苦笑著說:
“然後呢,你把唐蜜給了我,把自己給了老唐,然後再給他生個孩子,你覺得這就是最圓滿的人生?”
我能做的有限,忍痛和孩子分離,已經是我能夠為他做的最後的一件事情了。
但傅奕寒拒絕了我:
“孩子是我的,我的一切都會留給她,但我不會剝奪她和你們在一起生活的權利,比起我這個生父來說,她更依賴老唐,老唐的為人我信得過,他比我更適合陪伴照顧你和孩子,輸給他,我不覺得有什麼心有不甘,隻是不能和你一起終老,將成為我畢生的遺憾。”
我在心裏微微歎口氣,有些傷感的看著他:
“張愛玲說,不愛是一生的遺憾,愛是一生的磨難,以前我總在想,到底是遺憾更讓人難以釋懷呢,還是磨難更讓人難以坦然麵對,如果是你,你選哪一種”
傅奕寒毫不猶豫的作答:
“和愛的人在一起,即使是一生的磨難,也有幸福快樂做伴,磨難好歹愛過恨過擁有過,而遺憾,止步於相愛的路口,不往前走一走,你永遠不會知道一路上的風景,有多迷人。”
這是一個很傷感的話題,傅奕寒說完後大笑一生:
“傻丫頭,對我們倆而言,即使有遺憾,也是美好的,因為我們曾經深愛過。”
我在心裏默默補充了一句,隻可惜,後來沒結果。
他出獄後,一直纏著我,想要和我在一起,我覺得他打擾了我安靜的生活,對他一直都有些抗拒,現在他說要放手,要離開,我的心裏,宛如刀割。
我紅了眼眶,傅奕寒起身坐到我身邊,伸手把我抱入懷中:
“別哭,唐蜜始終都是我的女兒,我們也不會因此相忘於江湖,雖然我不想成為那個令你感到厭煩和討厭的前任,但為了我的女兒,我會時不時的來騷擾你的生活的,就是不知道,會不會也偶爾撩動你緊閉的心弦?”
他說這話,不過是想讓我心裏好受點罷了。
我推開了他,彎腰從床頭櫃上抽了張紙擦了擦眼淚:
“切,你以為我是舍不得你走嗎?我才不是呢,我來找你,是想問問你,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殘忍了?你明知道活著對林佳而言生不如死,你怎麼忍心看她備受煎熬?”
傅奕寒的表情瞬間凝重了:
“這是她應該承受的,做錯了事,就要承擔後果,在這世上,失去光明的不止她一個,被毀了容的也不止她一個,違法犯罪受到懲罰的,也多了去了,現在的她一心求死,但總有一天,她會找到自己活下去的意義。”
那一天,隻怕是遙遙無期了。
對於林佳的審判,還要等她的病情有所好轉,我知道傅奕寒的心裏也不好受,但他比我更了解林佳,如果林佳真的想死,她不會因為警察的幾句話就被唬住,她父親故意給她留的那把水果刀,並不能成為他父親犯罪的證據。
所以我懂了,林佳內心也不想死,隻是為了逃避自己將要承擔的責任,才會在懦弱之餘做出最愚蠢的決定來。
故事的開始很美好,後來一步錯,終生錯。
明明是一段佳話,最後成了一段孽緣。
屋子裏的空氣稍稍的凝固了幾秒,我不由得一聲輕歎,傅奕寒帶著笑再次伸手摸摸我的頭:
“好了,別人的事情我們管不著,但我們自己的事情,是時候該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