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布鞋,走路幾乎沒有任何聲音,棉布對襟衫很寬鬆很長,在他走動的時候,明顯帶著一股風,一股暗藏著陰鬱之氣的風。
走了兩步,杜大龍坐到了茶台邊,突然間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定神地看了武毅好一會兒,才說:“你說我抓了你的女人?何以見得?”
武毅拿出手機,把當時車上聽到的錄音播放了出來,同時拿出了蘇洛洛被他們丟棄的那部手機。
杜大龍的眼神裏明顯現出一絲吃驚,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人居然能錄到這幾個人的對話,果然棋高一著。
“僅憑這個模糊不清的對方就說我抓了你的女人,是不是太武斷了?”杜大龍冷笑一聲,“你這是從哪裏弄來的東西尚未可知,我又憑什麼要相信你!”
“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會找上門來!”武毅說,“我當然知道你龍哥的大門不是想進就能進的,但是,我也相信龍哥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和我們武家過不去,對不對?”
杜大龍眯著眼睛看了看武毅,自然知道他這話裏的意思。
武家雖然不是官宦之家,卻因為製得一手好茶結識了很多領導權貴,真要搬動資源,武國群的能耐也是不小的。還有武家的這個老大,在政府內最有影響力的媒體當首席記者,雍州的頭臉人物都怕他三分,雖說無職無權,可他接觸的人物眾多,撼動力也不可小覷。
可是,他就不明白,那個剛到雍州來的外地女人,怎麼會是武家老大的女人?這究竟是哪兒出了問題?還是他漏掉了什麼重要的信息?一個普通的小記者,剛來雍州就敢在他的頭上動土,而且居然還弄出了很大的動靜,這讓他如何能容她?連這麼個小女人都收拾不了,他還能叫“龍哥”?何況那個小妮子看起來長得不錯,收拾一下,歸到自己的門下來,不是一舉兩得?
“嗬嗬,年輕人,難道你今天跑到我的家裏來宣布對一個女人的主權,我就應該拱手相讓?凡事還有個先來後到呢?龍哥從來不做奪人所好之事,不過,這件事情,你可能弄錯了——”杜大龍笑道。
武毅的臉色鐵青著十分難看,這麼長時間,他一直強忍著心裏的怒氣,盡量平靜地和他對話,沒想到他居然在這裏和他打啞謎,玩太極!豈有此理!
“你有種讓逼到門口的警察自行撤離,這是你龍哥的能耐!雍州找不到第二個。”武毅說,“不過,凡事不要做得太絕,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弓滿則斷,龍哥,上個月江陽政府的事情你應該聽說了吧?怎麼樣,龍老大過生日的時候被一鍋端了!新來的林常委對各個地方的情況都比較了解,年初我跟著他在東陽政府掃黃打非,他說了,很快就要親自來雍州看一看——”
武毅所說的林常委正是政府裏新上任的警察廳廳長林偉南,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燒了江陽政府龍老大的老巢,在全政府乃至全國都引起了很大的轟動。當時武毅作為清城快報的記者秘密跟隨,寫出了三個整版的深度報道,並且配了他自己拍攝的現場圖,政府內外媒體一陣嘩然。武毅的名號也紅極半邊天。事後林常委專門表揚他的報道寫得到位,為此還專門接見過武毅,並且聘請武毅為政府警察廳的特約報道員。
武毅邊說邊盯著杜大龍的臉,發現他的臉色陡然一白,眼神裏現出莫名的驚恐,然後瞬間就黯淡了下去。本來還一直盯著武毅,聽到最後一句時,卻是突然間偏過頭去,看向了牆角——
武毅知道,他這是直接打到了杜大龍的七寸。杜大龍最怕的,就是政府裏來一場針對他們的運動,他們有再大的地方保護傘,也分分鍾被清掃幹淨。
現在情勢越來越嚴峻,他們必須夾著尾巴做人。就怕最後連夾著尾巴都不能做人了,隻能做鬼……
“嗬嗬,這個,可能有些誤會,你說的女人叫什麼來著?”杜大龍的態度突然間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