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一點,武國群帶著大家分乘兩輛車上山去采茶。
宋茶王位於烏東山頂峰的一處懸崖下麵。車子翻越山頂之後,洛洛看到路口立著一塊大石碑,上麵刻著“宋茶王”幾個字。再順著一條小道兒往下走,就看到了那棵千年茶樹王!
隻見茶樹枝幹遒勁,旁逸斜出,枝葉茂盛,幾乎獨木成林!彎曲蒼勁的樹枝上長滿了青苔,似乎在訴說著它的古老與久遠。
“這棵茶樹真的有一千年了?”蘇洛洛撫摸著長滿苔蘚的樹枝,驚歎著問道。
“千年是號稱的,真正的樹齡是七百多年,這座滄海上,隻此一棵。或許這個地球上,也隻此一棵了!”武國群說道,“這是我們的老祖宗為我留下來的珍貴遺產,它比任何珍寶都要珍貴,因為它是鮮活的,有著旺盛的生命力,七百多年了,見證了曆史的風風雨雨,依然生機勃勃——”
“是啊,太神奇了!”蘇洛洛感歎道,“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如此古老的茶樹,難怪叫宋茶王——”
武國群開始指揮工人采茶。四位職業采茶女工麻利地開始采茶了。
鳳青單叢的製作程序很嚴格:曬青-晾青-做青-殺青-揉撚-烘焙六道工序,每一道工序都有嚴格的講究。
武國群是製茶高手,對每一個環節的時間把握都十分精準。
晚上,大家一起在製茶車間看武國群製茶。
曬青過後的茶葉已經初步收幹了水分,接下來要搖青。他雙手掂著一個裝滿茶葉的簸箕,用力地左右搖晃著,茶葉在簸箕裏翻騰著,仿佛在興奮地跳舞著,似乎麼一片葉都會說話,每一片也都在呼吸,屋子裏彌漫著茶葉的清香。
武淩學著武國群的手法搖青,動作很嫻熟。武毅卻隻是在一旁看著,並不參與,似乎對這項家族的事業並不感興趣。
蘇洛洛看不懂武淩和武毅的關係。他們好像是親兄弟,可武淩卻又叫武毅的父母為叔叔嬸子,而武淩似乎從未提及他的家人。
看了一會兒,洛洛來到外麵院子裏走走,發現頭頂上全是閃爍的星星,多得數不清!她驚喜地跑上天台,像個孩子似地歡呼著:“哇,太美了!好像我離天很近很近了呢!怎麼感覺在西藏啊!”
武毅跟著她上來了,笑道:“這裏海拔才一千一百米,西藏至少有四千米的海拔吧?你去過嗎?”
“沒有,我聽說在那兒能感覺自己的靈魂離天堂很近——”蘇洛洛說道,“我一定要去,那是一個身體和靈魂都值得去一次的地方。”
武毅看著她忍不住笑了,他去年夏天去過西藏,那裏的夜空確實美得驚心動魄。
以後有機會我陪你去吧——武毅心裏想。
“洛洛,你當初為什麼選擇讀新聞?”武毅看著她問道。
“當初……”蘇洛洛嘴裏喃喃道,“當初是想留在國外,記者也是我喜歡的職業。可計劃趕不上變化,一切都不像想象的那麼美好……”
“我從小在姥姥姥爺身邊長大,這兩年他們相繼去世,家裏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媽媽到國外生活了一段時間,但是無法適應,所以我就跟著回來了……”蘇洛洛似乎在自言自語,但身後的武毅卻是聽得仔仔細細。
他本以為蘇洛洛隻是受了情傷,沒想到家裏還發生了這麼多事兒。她是天之驕女,卻一樣要經受來自生活的打擊。
夜晚的山裏清涼如水,一陣山風吹來,寒氣襲人。蘇洛洛不禁打了個寒噤,雙手摟著肩膀,武毅馬上把他的襯衣披在了她的肩上……
帶著他體溫的襯衣瞬間讓她感覺到了溫暖。她抬起頭看了看武毅,感激道:“謝謝武哥……”
聲音輕柔得就像一陣微風,卻讓武毅心旌搖曳,他是多想把她擁在懷裏,告訴她,以後這裏就是她的家,以後他就是她的全世界,無論何時,無論何地,他都會不離不棄,誓死保護她,用他的生命來愛她……可是,他不敢,他沒有這個勇氣。
在他心裏,洛洛就像天邊那顆最閃耀的星星,璀璨美麗,卻遙不可及,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終有一天,她會從雍州從清城離去,會回到屬於她的世界裏。
第一次的情傷,讓他無法再毫無顧忌地去追求愛情,隻要能這樣靜靜地看著她,他就心滿意足了。
夜深了,洛洛回到房間休息。
臨睡前打開微信,居然沒看到滄海峰耘的留言。蘇洛洛感覺很奇怪。
習慣了每次上來都看到他的留言,這會兒蘇洛洛居然感覺像少了什麼。
這一天滄海峰耘幹嘛去了?怎麼沒有任何消息呢?
蘇洛洛忍不住給他發了一句話:滄海,想看宋茶王嗎?
好久沒有回音。可能人家很忙吧!或者是已經睡了吧!蘇洛洛心裏想。
正想關燈睡覺,卻聽到消息提醒,她馬上打開,果然是滄海的:
想啊!趕緊發來!
蘇洛洛馬上挑選了幾張好照片給他發來過去,其中就有她采下的嫩葉。
真漂亮!滄海說。
今天很忙嗎?蘇洛洛突然問道。
是的,今天來了幾個朋友,一直在陪他們。滄海說,時間不早了,大記者,晚安!
蘇洛洛放下手機,鑽進了被窩裏。黑暗中,她居然沒有睡意,大腦異常的清醒。
她的腦海裏出現了滄海峰耘,又出現了武毅,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把這兩個人重疊在一起。
第二天吃過早飯,武毅坐馮岩炙的車下山,洛洛也跟著一起回去。馮岩炙和他的保鏢市長們則繼續留在山上,他說要考察山裏的風水,讓司機過兩天再上山接他。
路上,武毅告訴蘇洛洛,他明天就要回清城了。
“這麼快就回去?”蘇洛洛吃驚道。
“我回來已經五天了,這個月有兩個深度報道要做,回去報題審核之後就要啟程。”武毅說。
“去哪裏?”蘇洛洛問。
“先去東陽,掃黃打非之後那裏是一地雞毛,我想去實地探訪,做一期深度報道;然後再去政府外——”武毅說道。
“東陽的事兒還讓寫嗎?”蘇洛洛笑道,“黃都的名頭不再了吧?”
“看從哪個角度寫。”武毅說道,“聽那邊的朋友說,現在比較蕭條,但是某些行業依然存在,隻是從地麵轉到了地下,從公開變成了隱秘。”
蘇洛洛點點頭,說:“一定是這樣的,要在那兒呆一段時間吧?”
“是,十天半個月,具體說不好。”武毅說道。
“政府外是去哪裏?”蘇洛洛問道。
“湖南——”武毅說道,“這是一個長線的跟蹤,具體情況我還不能跟你透露——”
“好吧,這是秘密,我懂。”蘇洛洛笑道,“你不會還做特工吧?”
武毅微微一笑,“我沒那個本事,都是工作。你接下來有什麼計劃?”
“計劃?”蘇洛洛微微一愣,她還真沒做過什麼計劃,“沒有計劃。”
“那你得做個計劃。”武毅說道,“比如將關注哪些行業,做哪些準備,寫哪一類的報道。不能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逮住什麼寫什麼。不過你剛來,有個熟悉的過程。雍州的主打產業有陶瓷、不鏽鋼和食品加工。陶瓷主要生產地是青鄉片和楓楊區,分為衛生潔具和日用瓷兩大塊;不鏽鋼是彩雲片的產業,銀石片有家具和花木,食品涼果加工在安裏片……這些你都要去了解,在這個基礎上才能有料可寫。”
蘇洛洛點點頭,說:“謝謝,我要做的功課很多啊!”
“是,當記者,就是要無所不通,不能精,但一定要懂,俗稱萬金油。”武毅說,“另外,對於一些比較敏感的負麵報道,你要慎重選擇,不要給自己找麻煩。”
“輿論監督要是沒有負麵報道還叫什麼輿論監督?”蘇洛洛不滿地說道。
“這就是理想和現實的差距。”武毅說道,“我做深度報道,每一個選題都要經過社裏審核,不是我想寫就寫。你到了地方站,報道隨意度比較大,但你個人的責任就更大了,既要稿件能上,不做無用功,又要不讓當地政府反感,不給自己惹麻煩……”
蘇洛洛無語地看著武毅,這些她真沒想過。
如果要顧忌這顧忌那,那還搞什麼輿論監督?還寫什麼新聞報道?天天唱讚歌抬轎子不就可以了?
“你現在可能不理解,但是時間長了,你就明白了。”武毅說道,“有些選題你可以提前向侯雲峰彙報,讓他給你把個關。”
“如果跟他說高鐵站的事兒就不可能寫了——”蘇洛洛說。
“高鐵站的事兒,你是歪打正著。不是每一次你都能博弈成功的。”武毅說,“保守點兒,但是能保證自己的安全。你一個人在外,安全是第一位的,在這個基礎上再談工作。”
蘇洛洛點點頭,“明白了。”
回到雍州記者站,洛洛沒看到楊妍。打電話給她,她說正在新家打掃衛生。
蘇洛洛馬上開車過去,果然看到楊妍正忙得滿頭大汗,房子已經打掃得差不多了,看上去清新爽潔,充滿了家的溫馨。小區環境也很不錯,裏麵還有會所和運動中心,晚上或者周末她就可以去做運動了。她很喜歡這個地方。
在雍州她終於有一個稱得上“家”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