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喝完了,我們也無話可說,可以上去了吧?”穆岑夜冷睨著許老大,看起來鎮定自若,擱置在膝蓋上的手卻已經一片濕濡。
他在緊張。
事實上,他也非常恐慌。
但此時他隻能坐在這裏,等待。
許老大剛要開口,門口就傳來了聲音。
“夫人!”
傭人齊齊的招呼。
平日裏他聽到這些招呼,心都會緊張激動地跳動,但此時,他心漏了半拍。
她怎麼會忽然回來?
許老大下意識冷眼看向穆岑夜,穆岑夜卻神情平靜,靜靜和他對視著,似乎並不知情。
許老大當然不相信這世上有這麼巧的事,他雙拳緊握,轉身看向門口。
走進來的女人依舊風姿綽約,無論是十幾年還是十幾年後,在他眼裏,她從來都是最美的那一個,他喜歡旗袍,他就為了她專門找了十幾個有名的設計師,定期為她量身定做旗袍,哪怕是冬天,也要為她做最好的搭配。
她要美,他就給她最美。
但是,現在他有些驚恐。
這讓的恐懼前所未有,他本來是打算這段時間再多哄她,讓她心情好一些,然後再漸漸讓她知道這些事,卻沒想到,她竟然在緊要關頭回來了。
要是她知道,她和那個人的女兒正在上麵……給自己的兒子做換髒手術。她恐怕要恨死他。
不,不是恐怕,是一定。
“伊人……怎麼回來這麼快?”許老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溫柔地笑問。
榮伊人冷冷看著他。
前幾天是她父母的忌日,按照慣例,她會回杭州住一段時間。
她以為,許老大至少會消停一段時間,不敢有什麼動作,卻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在這個時候動手!不僅對黎清伊,還對了穆岑夜動手。
她不知道他到底對黎清伊有多大芥蒂,竟然到了寧願得罪穆家,也要弄死她的地步。
“黎清伊人呢?”
許老大絲毫沒了剛才的閑適淡然,此時他有些手足無措,看起來就像十幾歲的青澀少年,看到自己的心上人便笨頭笨腦笨手笨腳。
“她……在上麵。”
榮伊人臉色大變,就要繞開他走向樓梯。
許老大看著她的臉色,心下一個咯噔,伸手攬住她,“伊人……”
“滾開!”榮伊人想也不想地就推開他,鳳眸中盡是怒氣,“你事事針對她,之前那麼多次我都原諒你了!你有本事就告訴我,她現在在上麵被你做了什麼?”
許老大啞然,有些不敢開口。
“我告訴你,她要是有事,這婚,你不想離也得離!當初,你救了我兩次,我救了你一次,而你的那一次,這十幾年來我已經還夠了。”
“不夠……”許老大忽然慌了,緊緊抓住她,“榮伊人,離婚,你想都別想!”
他這些年來對她有多好?
偏偏黎清伊出現之前,她都淡然若死水。
她對黎清伊有多少愛?還不都是因為黎清伊是那個人的女兒?!
他怎麼可能會甘心!
正是劍拔弩張時,樓上忽然傳來愉悅清澈的笑聲。
幾人往樓上看去,許老大依舊死死盯著榮伊人,直到——
“母親回來啦,要離婚協議書麼?真巧,我找到的這個還是簽過字的。”
榮伊人有些驚喜,許老大卻是瞳仁皺縮,殺氣騰騰地瞪向樓上的那個少年。
許帥絲毫不受他影響,還挑釁式地朝他搖了搖手裏的離婚協議書。
許老大終於知道哪裏不對勁。
他總覺得,穆岑夜會這麼心平氣和地坐在這兒和他喝茶,分明就是在拖延時間!
等榮伊人來,等許帥拿離婚協議書……
真是好厲害啊!
可惜……
“你拖時間也沒用了。”他笑得殘酷,“黎清伊恐怕已經沒命了。”
“是嗎?”簡簡單單兩個字,穆岑夜瞟了榮伊人一眼,譏諷道:“恐怕沒命的是你。”
許老大還沒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便看見樓上許帥的旁邊,多出了一個人。
那人蜜色的皮膚,長相英俊,眼神漠然。
重點是……
他懷裏抱著一個人。
穿著火紅色旗袍,旗袍上繡著精致的木槿花的女人。
旗袍極顯身材,年輕的女人線條柔美窈窕,紅色襯得她的膚色如雪,一頭柔順的黑發垂落在半空中,美得驚心動魄。這人自然是黎清伊。
傅江越收回目光的時候,穆岑夜已經衝上了樓梯。
而抱著黎清伊的人,則是許老大怎麼也想不到的劉謹言。
許老大根本不敢相信,這個男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樓上。
他很確定,這個教練今天下午離開了。
在他看來,他們這裏固若金湯,根本沒有闖入的可能,卻沒想到,竟會有人闖入。
最讓他在意的是……這個黎清伊,是活還是死。
劉謹言看到穆岑夜到了跟前,眼神依舊淡漠,什麼也沒說,便將懷裏的人遞了出去。
穆岑夜當即小心地接了過來。
懷中的溫暖失去,心的溫度似乎也降了許多。
劉謹言淡漠地收回目光,也收回了手。
穆岑夜感受到懷中人的溫度,一顆提了許多天的心終於降了下來。
直到此刻,所有感官才有了感覺。
比如,頭疼,眼睛疼,肚子餓,全身都累,還有……心疼。
見到她才發現,在沒見到她之前,他就像在修仙。
當然,他這一輩子恐怕都不可能修成仙。
七情六欲,他丟不掉。
唇角輕勾,化成萬千柔情,墨玉般的眸子裏的柔,像是要化成一張章大網,將她徹底網住。
此時在哪裏都沒關係,隻要她在,都好。
穆岑夜抱緊懷裏的人,轉身下了樓。
似乎感受到熟悉的懷抱,她也往他懷裏縮了縮,手似無意識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穆岑夜忍不住笑出聲,看了一眼傅江越,示意離開。
他的世界回歸了,別人的世界,與他無關。
傅江越挑眉,等他先走,他才隨後。
許老大臉色難看。
黎清伊竟然沒事……
她怎麼會沒事?
此時他已經心如死灰。
眼看著穆岑夜帶著黎清伊離開,他一句阻攔的話都說不出口,迫於眼前這個女人的壓力。
沒了她,他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許帥眼神示意了一下劉謹言,劉謹言轉身進房,把懵懵懂懂的許然背起來,臉上的冷漠少了一些,多了幾分溫柔,“怕嗎?”
“不怕!”許然甜甜的笑。
劉謹言拍拍他腦袋,“隻要教練在,就不會讓你掉下去。”
話落,他帶著許然,從窗口跳了下去……
看著窗外的月色,劉謹言想,黎清伊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曾經爬到她的陽台,偷偷地看她睡覺。哪怕,那是十八層樓。
如果她知道……估計會認為他是變態吧。
許老大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兒子被拐了,此時他無力地看著榮伊人,妥協道:“隻要不離婚,我發誓,我永遠都不會再對黎清伊動任何念頭。”
榮伊人冷眼看他,“你的話的可信度已經透支了。”
話落,她轉身離開。
許老大絲毫不顧自己穿著睡衣,追了上去。
空蕩的屋子,隻剩下許帥一個人,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離婚協議書,笑了一下,“這玩意兒,果然是非常有用啊。”
而且,被人信任的感覺……還不賴。
黎清伊醒來的時候,第一念頭是——自己真死了!
不然,誰能給她解釋一下,她睡的這是什麼地方?
大紅色的窗簾,大紅色的牆紙,吊燈華麗精致,燈光暖黃,襯得整個房間喜慶溫暖。
黎清伊坐了起來,這才發現,她睡的床也是紅的,二龍戲珠的圖案,看起來很精美,而且……身上的衣服也怪。
黎清伊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身上穿的是……中式喜服?!
圖案複雜,顏色喜慶,這織工……很細致,全身上下都透露著華麗感。
這讓黎清伊有些愕然。
她這還活著麼?或者,趕上穿越重申潮流,她已經不是她了?
門忽然被推開,穆岑夜一身黑走了進來,與這喜房格格不入,偏偏風姿卓越,容顏妖孽,竟是比這房中的一切還要精致迷人,華豔奪目。
看到坐在床上的佳人,穆岑夜眯了眯眸,一時沉醉。
這喜服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適合她。
哪怕此時她頭上沒有任何裝飾,臉上未施粉黛,依舊美得驚人。
黎清伊屬於不打扮則素雅清秀,一打扮則美豔不可方物的人。
此時大紅色的喜服穿在她身上,精美的圖案還不及她容貌華豔美麗,粉潤的唇在紅色之下不顯蒼白,反而多了幾分清美,估計是剛醒的緣故,她眼睛還帶著幾分迷蒙,波光清灩,些許迷蒙更是勾人。
穆岑夜一步步走向她,眸子漸深,唇角飛揚。
“還喜歡嗎?”
他的嗓音沙啞,帶著致命的性感人,讓黎清伊仍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們……”她仍是一頭霧水,想要問什麼,可一要說話,都不知道要從何問起。
穆岑夜隻給了她一個答案:“我們明天辦婚禮。”
黎清伊愕然,水亮的眼睛微微瞪大,盡是說不出的可愛,“我這是睡了多少年?”
怎麼才死裏逃生,醒來就被告知,第二天要結婚?!
穆岑夜失笑,捏捏她粉嫩的臉,“沒睡多少年,二十四小時都沒到。可我已經等不及了。”
在她失蹤的這幾天他就有布置,終歸是擔心她,怎麼也睡不著,夜晚的時間太多,他便用來布置這些東西,可以說,整個婚房都是他親手布置的。
黎清伊更是怔愣得說不出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想到什麼,忍不住問:“這不會也是你設計的吧?”
穆岑夜輕笑,眼眸蕩漾著柔情與溫寵,“對。不僅是我設計的,還是我親手繡的。感覺怎麼樣?”
他……親手製作的?!
黎清伊想起之前他向那兩個老婆婆請教什麼,心下忽然微酸。
不知不覺中,他竟為了她做了這麼多?
穆岑夜看她一副感動的模樣,頓覺好笑,“感動得太早了……”
從口袋裏拿出個精致的木盒,他將木盒打開,拿出其中一枚戒指,牽著她的手給她戴上,仔仔細細看著,他滿意地笑了。
黎清伊也看著這枚戒指。
這戒指沒有多少克拉,很精致,也很簡約,卻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穆岑夜牽起她的手,在戒指上輕輕吻了一下,“不是說對蒙導給我什麼感興趣嗎?”
“就是這個?”
“就是這個。”穆岑夜手指摩擦了一下戒指,“他們的傳家寶。”
黎清伊:……
連人家傳家寶都盜走了,這個家夥真是……心黑。
盡管如此,黎清伊心中還是有無法言喻的溫暖和感動。
穆岑夜溫柔凝視著她,她此時低著頭看著戒指,纖長的睫毛微微往上翹,一顫一顫的,讓人心癢。
尤其她看著他時,一雙晶亮的眼睛含著些許清魅,更是讓他心癢。
眸色漸深,穆岑夜毫不猶豫將她摟緊懷裏,捏住她下巴,用力吻了下去。
想起剛剛幫她穿一身衣服時,那雪白柔滑的肌膚,性感完美的曲線……他呼吸愈發急促,直接扯開她身上的腰帶,將她壓上床。
黎清伊被他迅速脫她衣服的動作給驚到了,感受到他身上滾燙的溫度以及迫切的渴望,黎清伊眼中閃過一縷擔憂,急忙按住他的手,“別……”
“嗯?”穆岑夜一側頭,咬住她耳垂,嗓音沙啞性感,讓黎清伊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他不斷誘惑,將她身上的衣服層層褪去,在觸到最後一層時,黎清伊緊緊拽住他的手,咬牙道:“我懷孕了!你別亂來!”
穆岑夜動作一頓。
黎清伊小心地看向他,以為至少能看見他喜悅驚訝的模樣,熟料……他黑沉著一張臉。
他的手正觸上她的肚子,黎清伊看他的眼神,有種……他要掐爆她的肚子的感覺。
以為他在懷疑她騙他,她急急道:“真的!快兩個月了!”
快兩個月了?
穆岑夜臉色更難看,身下欲望還在叫囂,她卻告訴他,她懷孕了……
穆岑夜眉頭緊鎖,唇角緊抿,全身緊繃,目光緊攥著她。
黎清伊以為他至少要責怪她為什麼不告訴他,或者說句他很驚喜很高興,誰知道他將頭埋在她脖頸中,深深吸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這讓黎清伊有些揪心,伸手環抱住他的腰,有些小心地問:“你不高興?”
“嗯……”他悶悶地應了一聲,“委屈、難過……難受。”
他都已經計劃好了,他們蜜月要去什麼地方,然後……要做什麼事,在哪裏做。
現在,她居然告訴他,她懷孕了……
怪不得,怪不得最近老爺子神經兮兮,還說他縱欲過度,他分明就是欲求不滿。現在好了,得欲求不滿幾個月?
哦,肚子裏麵這個不知道是小子還是丫頭的東西,才兩個月!居然才兩個月!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它已經八個月大了?在肚子裏的為人父的喜悅,他感受一個月就頂天了。
黎清伊哭笑不得,哪有人當爹是這個反應的?
穆岑夜長歎一聲,抓著她的手,與她手指相扣,更是委屈:“我恐怕日後是沒有什麼地位了。”
黎清伊想起老爺子,不由得失笑,隨即拍拍他的背,安慰這個內心八歲的穆影帝,“沒關係,你在我心裏的地位,永遠是第一。”
穆岑夜驀地得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