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不睡一會兒?”李洛看穆岑夜手裏攥著厚厚一遝明信片,不知在思索著什麼,忍不住開口問道。
瞧瞧他哥這一張俊美得過分的臉憔悴的,眼睛血絲遍布,頂著兩個黑眼圈,可精神狀態看起來倒是好得讓他擔憂。
穆岑夜斜睨了他一眼,不說話,兀自拆開了信封。
李洛看著,欲哭無淚,哥這一封封看,看完都得下飛機了。
他就想像哄兒子一樣哄穆岑夜:咱們能不能先歇一會兒?
當然,他有些賊心沒這狗膽,哄人順毛這事他可以做,對象換成穆岑夜,也隻能黎清伊來做啊。
穆岑夜從最下麵的開始看。
第一張是許願樹,紅色條條掛在綠綠的樹上,色彩鮮豔,時間是……她高三那年快高考的時候?
穆岑夜往後麵一翻,有她寫的字,簡單的三個字——祝安好。
祝安好?祝誰安好?
看看日期,穆岑夜想,這應當是希望高考順利的意思。
沒多想,他繼續看。
有黎清伊寫字的明信片並不多,他卻看得興味盎然。
看了一半,穆岑夜忽然有些舍不得看完,打算再看最後一張,其餘的留下一次。
誰知道抽出這一張,他就愣住了。
這一張……
穿著1號球服的少年,抱著個籃球,笑眼璀璨,唇邊也是相當燦爛的笑容。雖還有幾分稚氣,卻是唇紅齒白,五官精致絕倫。
雖說他很少有這麼笑的時候,更不記得他為了什麼笑成這樣,穆岑夜還是肯定,這圖裏的人是他。
球場很大,人也多,但不難看得出來,這張照片拍的人是他。
不然拍的是那些後腦勺?
這角度絕對是。
可……黎清伊把這張照片做成了明信片?
穆岑夜看了一眼時間,應該是她大一的時候,那時候他們都鬧翻了,她還把他的照片做成明信片?
心髒隱隱悸動,穆岑夜細細端詳著,半晌,指尖有些顫抖地把明信片一翻。
他瞳眸一縮。
這是張愛玲的名句——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遲一步。
她這是什麼意思?
在那個時候,她還覺得……遇見自己是對的嗎?
濃密修長的睫毛輕輕一顫,穆岑夜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
他一直覺得,她是恨他的,應當是恨他的。
事後,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過分,所以落荒而逃了。
是的,不是避而不見,而是落荒而逃。
害怕看見她對他冷臉相對,轉而對別人笑臉嫣然,害怕她對所有人溫柔相對,唯獨對他視若無睹,害怕她看著自己的眼神隻有恨意厭惡,再也不想和他接觸……
可她居然不恨他。
這讓穆岑夜覺得心被輕輕撓了一下,癢癢的,酥酥的,有些舒暢又有些難受。
他把明信片放回,終究沒忍住繼續看下去。
最後他視線定格在一張圖片上。
這是一張山景圖,雲霧繚繞,山影朦朧,隱約可見蜿蜒的上山通道,空無一人。
僅僅是一張圖,就能讓人感受到清淨,此時那兒可能靜得連風聲都聽不到,也可能會有古寺綿長的鍾聲。
穆岑夜甚至能想象得出,黎清伊站在山頂的模樣。
臉頰因為爬山而嬌紅誘人,纖柔的身子在山風中挺立,雲霧中,定然像要乘坐駕霧而去的仙人。
可惜,什麼都不可能帶走他。
這張明信片真正吸引穆岑夜的卻不是這山景,而是時間。
黎清伊做明信片時,時間肯定是按照照片拍攝時間來的,而這張明信片的時間……
是他們那一晚的第二天。
穆岑夜薄唇緊抿,眼神幽涼。
那一天他起來後,就沒見到她,原來是去爬山了。
是因為跟他有了最親密的接觸而心情沉鬱難受,所以才去爬山?
看來他確實是太溫柔了!
穆岑夜眼神似會吃人一般把這張明信片翻過來,他倒是要看看,她有什麼想法!
八個字,映入眼簾,直擊心房。
——見之不忘,思之如狂。
見誰不忘?思誰如狂?
穆岑夜冷笑出聲,眼神寒光湛湛。
好她個黎清伊!被他碰了她覺得很委屈很心煩?所以想李錦陽想得不得了?
李洛能夠清楚的感受到穆岑夜激烈的情緒變化,想說點什麼,看他那陰沉鐵青的臉,終究一個字都沒敢說。
本來就憔悴嚇人,現在這吃人一樣的表情,更加嚇人!他還是想要自己的小命的。
穆岑夜冷眸微眯,狠狠將這張明信片塞回去,繼續往下看!
——怦然心動。生命不息,動無止境。
好你個黎清伊!表白這麼露骨,不矜持!
穆岑夜臉色更冷。
——100步,邁開1步,怕99歸1,最後還是在1。
最好把你那一步也給退回去!
穆岑夜惡狠狠地瞪著。
——我走過許多地方的路,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隻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靠!那你倒是多愛幾個人啊!就不能收收心,多看看周圍的人?
穆岑夜覺得憋屈。
憑什麼人家都要求專情,他卻得要求她多情?當然,要是她心裏的那個人是他,她要是敢多情,他掐死她!
穆岑夜動作惡狠狠地把明信片塞回信封,一肚子火沒處撒。
他直接揚起手,想把這遝明信片給扔了。
什麼狗東西,一點都不省心!
“誒哥!你幹嘛呢?這不是嫂子特地為你準備的?你怎麼能扔呢?嫂子送你的東西本來就不多,你怎麼就不知道好好珍惜?”李洛伸手攔住了他,一臉的不滿。
穆岑夜卻僵住了,身體僵住了,表情僵住了,心情也僵住了。
經李洛這麼一提醒,穆岑夜才意識到,這是她給他的呀!
特地為他準備的!
他問她有沒有給李錦陽準備的時候,她說沒有,她的神情沒騙人,他信。
所以,這些明信片都是為他準備的,也就是,給他的!那麼,裏麵的字——也是寫給他的!?
穆岑夜感覺自己心髒一點一點的有活力了,跳動地越來越快,越來越滾燙,熱得他恨不得把飛機的窗給開了,讓自己清醒清醒——他不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