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啊，還不夠麼……”周江宜笑了，笑得眼淚直流。
六年……
黎清伊漆黑的睫毛微垂，唇角微微一抿，眼皮遮掩住了眼裏一閃而過的自嘲。
六年確實也很長了，可十年呢？
先前她看見他們倆人甜蜜恩愛的模樣，還有些感歎，當今世界上長情是很難找了，一段情感再難忘，很多人也能沒過多久就走出來，可能堅持這麼多年的，確實是不多見。
校園裏的愛情朦朧美好，卻總是不被人看好，很多人覺得，畢業後就分道揚鑣了，從此再也不會有聯係，那些朦朧美好的愛情，也就隻能藏在記憶之中，任多年後的自己回憶懷念。
事實上她見到校園戀情圓滿成功的也不多，她以為周江宜算是一對，沒想到最後還是破裂了，哪怕他們有六年的感情。
“六年，放在你現在的年紀裏，也不算長。”黎清伊使自己的語氣平靜清淡。
周江宜苦笑一聲，的確，她現在也還年輕，未來還有很多六年，可這風華正茂的六年，是真的不複存在了。
“黎清伊，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六年嗎？”她忽然問了這句話。
黎清伊卷長的眼睫毛微微一顫，琥珀色的眼睛看向了不遠處，此時天氣還挺冷，但校園裏竟然還有小情侶騎著自行車，寒風瑟瑟，但他們的臉上卻帶著暖洋洋的笑，眉目都是說不出的快意滿足。
“有。”她聲音很輕，“不止六年。”
周江宜驀地一怔，壓抑的心似乎散了一些陰霾，女生總是很容易被一些事情牽扯心神。
她想了想，問道：“是李錦陽嗎？”
她記得，當年校園裏黎清伊和李錦陽是一對，無人不知他們是青梅竹馬，每天形影不離。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黎清伊還會喜歡誰超過七年時間。
這句話黎清伊在這些年來沒少聽過人問，她要麼是沉默不語，要麼點頭說是，可現在，心中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子衝動，她脫口而出：“不是。”
頓了頓，她眼神有些飄忽，又有些堅毅，“不是李錦陽……”
從來就不是李錦陽。
周江宜抹了一把眼淚，看起來並不意外，勾唇一笑，“是穆岑夜吧？”
黎清伊挺直的脊背微微僵硬，連眼睛一瞬間幹澀起來。
半晌，她唇角也勾起一個弧度，使得那容顏清麗好看，那笑意卻不達她眼底。
她說：“不是。”
周江宜側頭看著她，眸光微閃，沒說話。
兩人來到了上回她們遇到的地方。
此時正是飯點，又是開學季，店裏人很多，巧的是，隻剩下了上回黎清伊和穆岑夜坐的位置，兩人直接走到了那兒坐下。
黎清伊把菜單往周江宜麵前一移，輕描淡寫地道：“點菜吧，這頓我請你，隨便吃。”
周江宜眼睛已經紅腫，有些難受，她臉上卻還帶著笑，“謝謝你啊，沒讓你能吃一頓大餐，還讓你請我了。”
黎清伊注視了她一會兒，說：“不開心就別笑了，怪難看的。”
周江宜這下是真笑了，眼裏還有水光閃爍，“習慣了，一直習慣對別人笑，主動和別人說話，什麼事也喜歡主動幫人做。到頭來，難受的時候，想要找些人說話，想了好久，都想不出有誰……”
有的時候你以為自己朋友很多，因為你和誰關係似乎都還不錯，可真正遇上事的時候，才猛然發覺，似乎和誰都隻是“剛剛好”，而無話不談的，幾乎沒有。
不知道怎麼的，她忽然就想到了眼前的這個女孩子。
中學時期，她們就是兩個極端，如果說她是水，黎清伊就是冰。
在她印象裏，黎清伊從來不討好別人，也從來不和別人主動打招呼，中學時期，她還沒見過黎清伊對班裏的人笑，連和她關係很好的三胖都沒有。
到了大學，黎清伊有些變了，成績好，長得漂亮，對人也挺溫和，有的是人圍著她轉，這個時候的她們有點像了，但周江宜想，也不像。因為她到底還是在乎別人眼裏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在乎別人的想法，在乎別人發生過的事情，而黎清伊是真不在乎，對誰，她似乎都是點頭之交。
盡管她們交流不多，可今天她卻是很想和她說說話，而自己的心情也確實沒那麼壓抑沉重了。
“你打算怎麼做？”黎清伊看著她問。
“解除婚約唄，還能怎麼做。”周江宜口吻很輕鬆，“我們剛才在的地方，就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地方。從看見他們倆廝混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沒可能了，來這裏，就是有始有終。”
“你真能放下？”黎清伊是真的有些驚詫，她以為周江宜要玩點報複或者死磕什麼的，沒想到她這麼輕而易舉就放棄了。
“放不放得下，那是另一回事，而現在是該不該放下的問題。他既然已經碰過其他女人，我們就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她這並不是身體精神潔癖，而是這確確實實體現了江淮的渣，腳踏兩條船，這算什麼？
黎清伊卻是有些誤解了，她此時有些慶幸，慶幸穆岑夜喜歡的人不是周江宜，不然他們倆估計是沒可能了，因為她和穆岑夜……雖說是契約關係，但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
思及此，黎清伊倏地自嘲一笑。
這算什麼呢？按照理智來說，她自己都覺得這是一樁虧本買賣，可惜，她對他，從來都不是理智做事。
她總喜歡說他太衝動，其實她又何嚐不衝動？
兩人聊了很多，還喝了酒，到最後，黎清伊看著已經喝得趴在桌子上的周江宜，看了一眼她放在桌麵上沒有任何動靜的手機，想了想，還是決定先把她帶回家。
畢竟她現在一個人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也喝了酒，所以打了電話讓傅江越，隨即便看向了窗外。
夜風從窗外侵襲進來，吹得她頭發飄散，有些冷。
黎清伊思緒卻沒有因為這冷而停止，周江宜的這事太讓她有感觸了。
壓抑了多年的心事，今天竟然有些難以抑製，讓她總想衝動地做些什麼。
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