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天沒作聲,偶爾輕揉龍影璿的腦袋,靜靜陪伴。
夢裏,蔡晴兒被毒打的一幕清晰在眼前,龍影璿想過去幫忙,卻被一股強悍的力量禁錮,讓她完全移不開腳步。
眼睜睜看著魔鬼將嬰兒扔下山崖,龍影璿的耳旁縈繞著女子的痛哭。
這聲音愈發熟悉,讓龍影璿有被撕扯心髒之痛。
卻不想,她收回目光的時候,竟看到她的阿娘倒在血泊中,發了瘋似的狂叫。
“阿娘!”龍影璿大叫了一聲,猛地坐起來。
渾身寒氣在她身上一並而發,推倒了龍瀛,吹走了還在燒的木頭,壓低了高長草,就連大樹都被壓往一邊。
笑天眉心一皺,屏著氣,才不至於被氣流推倒。
大樹搖晃得厲害,樹上的樹葉唰唰落下,就連相隔了點距離的茅屋,屋頂都掀起了一大塊。
剛送了肉粥進去的九餅,從茅屋出來的時候,還以為地震。
一個沒站穩,他跌倒在地麵。
看清楚前麵的一切,九餅深吸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
茅屋的頂飛起一塊,又落回到原來的地方,還好,相隔有點遠,要不然九餅還真的擔心,茅屋一下子倒了。
裏麵可還有一位病人,一位老婆婆,一個不足十日的嬰孩。
“璿兒妹妹。”滿臉憂心的笑天,從龍影璿身後緊緊摟著她,“璿兒妹妹,你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在笑天溫暖的懷抱中,龍影璿慢慢清醒過來。
她是做噩夢了,她看見阿娘,阿娘倒在血泊中,眼底裏麵的絕望,她忘不了,也許一輩子都忘不了。
看著從地上坐起來,嘴角帶著血跡的龍瀛,龍影璿一聲不吭,站了起來。
笑天知道她要站起,定然不會阻止。
龍影璿站起,轉身跑了,笑天緊跟其後。
樹葉還是往下落,樹下隻剩下龍瀛孤獨的身影。
“怎麼了,怎麼了?”老婦人抱著嬰孩,從茅屋裏麵跑了出來。
“沒事。”九餅拍了拍手,站起,回頭看著她,“怕是地震,沒事,房頂等會幫你修一修。”
老婦人四周看了看,淺歎了一口氣。
“是上天在為我晴兒喊不平了,怎麼會是地震呢?唉!”
她搖搖頭,抱著熟睡的嬰孩,轉身往回走。
九餅沒再說什麼,轉身,往龍瀛走去。
龍瀛今天本是受了傷,扭傷的腳是九餅幫他抹的藥。
被龍影璿的寒氣震傷經脈,他甚至吐了一口濁血。
九餅過去,將他扶起之時,他的目光如同死寂一般,毫無生色。
“璿兒不會原諒我了,我知道她不會原諒我的。”
“九餅啊,你知道嗎?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我是希望她恨我的,可她居然說不恨。”
“我狠心將她丟下山喂狼,她怎麼可能不恨我呢?那不是不恨,隻是她不明白為什麼要恨啊。”
九餅將龍瀛扶到樹旁,讓他挨著樹身坐下。
“今日,看到大家用嬰孩來祭海神,嬰兒的母親被打,父親冷漠,她將自己的遭遇聯想起來了。”
龍瀛依靠在樹旁,淺歎了一口氣。
“她看到自己受傷的阿娘,看到自己無情的爹爹,她心裏不好受啊!”
“都是我的錯,我為何就這麼糊塗!我怎麼就能這般糊塗啊!”
九餅不知道怎麼安慰,在龍瀛身後,坐著,也沒說話。
龍影璿跑了很久,遠離了茅屋,才在一片林子裏麵停下腳步。
想起在夢裏阿娘絕望的眼神,她就不好受。
她甚至很清楚地明白這不是一場夢,她的阿娘確確實實曾經經曆了這一切。
這些事情龍影璿是知道的,但她並沒有為她阿娘的經曆去多想。
她不但沒有恨狠心將她扔下山的爹爹,甚至覺得阿娘奇怪,對她沒有很溫柔。
可是,經曆了這麼多,阿娘怎麼可能不會變的奇怪?
龍影璿沒想過她是不是很恨龍瀛,她現在恨的是自己,她是不是應該學會體諒阿娘的心情?
原來,她一直都沒真正去了解自己娘親的心境,要不是這次遇到祭海神的事情,她是不是永遠都不知道阿娘當年有多痛?
趕上來的笑天,站在龍影璿身後,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沒敢上前打攪。
龍影璿不是不知道笑天在她身後,隻是她不想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一直沒回頭。
過了好一會兒,龍影璿回頭看著笑天。
笑天見狀,立即過去,牽著她的手。
“笑天哥哥,我想我阿娘了。”龍影璿努了努唇,說道。
“好,我陪你回去看看皇上。”笑天伸手,揉了揉龍影璿的腦袋。
龍影璿頷首,反牽著笑天的手。
龍影璿和笑天出現在皇宮的時候,淩子敘正在內堂批閱奏折。
抬眸看了一眼,突然出現的兩人,淩子敘皺了皺眉,才算是反應過來。
她一甩龍袍,站起來,看著堂下之人。
“終於想回來看看阿娘了嗎?”淩子敘看著龍影璿張開雙臂。
龍影璿放開了笑天的手,跑過去,緊緊地抱著淩子敘的腰。
“阿娘,我想你了。”
她真的想她的阿娘了,很想很想,從未有過像現在這般想念。
淩子敘也沒說話,回抱著龍影璿,靜靜感受她的心跳。
昨日探子回報,他們還身處他鄉,淩子敘沒想到今天能看到自己的乖女兒。
方才,龍影璿和笑天的出現也是一瞬間,沒有任何的通傳,淩子敘能想到他們是用了瞬移術回來的。
小丫頭突然想自己的,淩子敘還有些訝異,卻不想,她居然感受到女娃的抽泣。
“怎麼了?”淩子敘看著笑天,皺了皺眉。
“今日我們遇見有百姓用嬰孩祭海神,璿兒妹妹心情不好。”笑天輕聲回應。
笑天不知道龍影璿的痛,很多事情他沒有多想,所以,肯定也體諒不了龍影璿的心情。
淩子敘眉心一沉,垂眸看著自己懷中的女孩,神色有幾分凝重。
龍影璿緊緊地抱著她,這是重逢之後,她第一次這般和淩子敘親近。
丫頭一向樂觀,此次也是淩子敘第一次看見她哭泣。
深吸了一口氣,抬眸看著笑天,淩子敘盡量壓低聲線地問道:“嬰孩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