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其他的人時,是在第二天中午,柯小米吃飯的時候,正巧在左排的人當中望見了王雪,她的眼神躲躲閃閃的,似乎非常不願意和她進行一場簡單的眼神交流。
算了算了,那就放過她吧,她也是嚇壞了吧,還是換個人再談吧。
楚淩宇見他一直盯著麵前的那一排人,有點好奇的問,“怎麼了。”
柯小米連忙的招手,“沒事沒事,其實就是身上有些癢,想洗一把澡,可是沒人幫我擦背……”
“微微,這件事情交給你了。”
楚淩宇抽出桌上的紙巾擦了擦沾上湯汁的手,默不作聲的從門口離開了,除了正在收拾東西的女仆們,那個被點名的女仆走到了她的身邊。
估計是小光的得力助手兼老保姆,不然也不會被點名,那待會就可以從她的口裏邊了解到整個房子的情況吧,興衝衝的到了專門洗澡的浴室裏,微微拿著一套幹淨的衣服放在平台上,又要給她調水溫去。
柯小米又跑進去自己動手,“我來我來,我會弄得。”
她一聲不吭的退出去。
水溫和暖氣都差不多了,首次在一個陌上女人的麵前裸奔還有點不太好意思,不過為了套話她就豁出去了!兩條腿邁進了浴缸裏,微微就拿著毛巾過來給她擦背了,舒服倒是舒服,就是挺別扭的。
大家都是女人,大家都是平等的,再怎麼嬌生慣養也沒有讓人伺候自己啊。
“內個……內個,我想問問,你在這裏待幾年了?”
還是早點問完想要知道的就好了。
她再自己身後擦背的動作沒有絲毫的減慢,大約一分多鍾後她才回答,“六年了。”
不等柯小米又問,微微又說,“少爺這麼多年第一次對著下人笑,我想因為是你的原因,你帶給我可憐的少爺別人給不了的溫柔。”
“……”這回輪到她沉默了,遲疑了很久又覺得再不問點事情洗澡的時間可就過去了,於是乎打起了十二分的膽子問道,“他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可以告訴你一切,但你要答應我不能背叛和丟棄少爺。”
“我又不是母老虎不會吃掉他的,你就放三百六十個心吧!”拍拍胸脯打了包票之後,覺得再這麼跑下去要泡成幹屍了,拿著毛巾擦了擦濕漉漉的身體,然後開始換衣服,微微在一邊等著。
一切的忙碌結束以後,她和微微坐在了床上,門是緊緊閉上的。
微微開始講述,她當初進入楚家也是經過嚴格的訓練和考核,因為這座房子的前主人是個50歲的婦女,她的手中掌握著大批的毒品與軍火,她進行的倒賣利潤大得驚人,且身份大到B市市長都不敢動她。
在楚家幹了一段時間之後,偶爾她發現有個借了高額債款的男人被帶到了楚家,那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準備殺了他,可是貪生怕死的那個男人說自己有個兒子,可不可以用兒子抵債。
所以我被派去和男人一起去接那個男孩,我從來沒見過,那個男孩眼睛黑得發亮,小小年紀就帶著成年人的氣質,而且從瘦小的身軀裏能看得出他不同於別人的力量,我看過他的資料,才十歲。
我當時真的很驚訝,因為我本身也是從孤兒院中出來,然後被培養成職業殺手,專門服侍楚紅的個人生活。
她對我很放心,所以有些事情都交給我來打理,由此我還了解到她各種各樣的奢華生活,比如說喜歡將一些喜歡的男人變成她的玩物,屈打成招、無所不用。
少爺是堅持最久的人,也是被折磨的最慘的人,他並不知道自己被自己的親生父親賣到了這個地方,失去了所有的自由。
我了解楚紅的手段,她喜歡在這些可憐的男孩身上落下不可磨滅的痛苦,然後再等他們屈服的那一刻,將這些男孩殘忍的殺害。
你或許不能理解,那些讓人都不忍心看下去的可怕的手段一樣一樣的用在了他的身上,由於我是楚紅的隨身保鏢,我每次都要眼睜睜的看著少爺痛苦的大吼。
有的時候是用皮鞭、有的時候是用烙鐵、還有些你想不到的非人手法,到現在少爺後背上被鐵鉤穿起的一塊皮膚還沒有痊愈,不過這些他都忍了下來,有好幾次我都見他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咬斷。
他想自殺,但我卻不能讓他死,為了楚紅的命令,為了最終讓他屈服,楚紅用大量的冰毒給他注射進了體內,可惜他寧願在房間裏撞得頭破血流,也不願意到楚紅麵前服軟。
大約在他來到楚家一個月以後,他趁著楚紅重傷的時候成功取而代之為楚家的新主人,他很清楚代表著楚家權力的是楚紅右耳上的耳釘和手指上的紅狼戒指,這兩樣物品一樣是代表著楚家主人的身份,另外一樣代表著能夠統治楚家所有生意的象征。
當他把耳釘毫不猶豫的刺入自己的耳垂,然後用床上的絲帶將紅狼戒指串起來掛在脖子的那一刻起,我發現了他。
可我別無選擇,我清楚少爺就是未來的掌權人,所以我向他臣服,在沒有任何光源和任何聲音下向他宣誓,會一直盡忠於他,可他才那麼小,每一次麵對大危機,他的抉擇總能挽救下整個楚家。
可我心裏明白,少爺恨透了這個地方,恨透了每一個人。
當微微略帶感情色彩的故事講完,柯小米的嘴巴半天合不上。
她的確難以想象,在這些折磨人的手段下,一個本就對世界絕望的少爺,心裏會扭曲到什麼程度,對他來說有多大的打擊。
她不得不回想那個夜晚,他有多想挽留下她的腳步,可是……他現在是個大毒販商,幹的事情是讓其他家庭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可怕經營,他難不成要毀了所有人才甘心……
微微收拾了東西就走了,楚淩宇正好從屋外走了進來,柯小米複雜的抬起頭望著他,拍了拍身邊的被子,“小光,你坐過來。”
他沒有任何異義的就徑直走來,坐下,沒有多餘的話語。
柯小米探著身子就動手去解他的扣子,他愣了一下,然後緊緊拉住了他的手,無比巨大的力量,“剛才出去沾了點灰,你別弄髒了手。”
柯小米使勁的從他的手中掙脫掉,然後繼續去解他冰冷的目光下,她將手放在了那些醜陋而又密布的傷口上。
“還疼嗎?”很俗氣的問候,但往往有時候,他需要這些。
“舊傷,洗澡的時候會疼,平常還好。”當她的手遊移到微微說的後背那條猙獰的傷疤時,他的身體猛然一個冷顫,抑製不住的喘息聲,“這裏總是最疼的地方,你說,為什麼我治不好它……”
“天底下隻有能治和不能治的,沒有什麼治不好。會好的,遲早會好的。”不知為何,僅僅是這昏暗的燈光就刺激得她眼睛一陣幹澀的難受。
她天生就富有極強的慈悲心,無論在什麼事上,可到了最後總是搞砸了,阿洵也說,她應該試著去狠下心,可是現下這忙又幫不上,自己心裏也好難過,很想自嘲的告訴自己,你沒這個能力去幫他。
“嗯……”他點頭,又把衣服套了回去,然後從口袋裏摸索出一根煙來,他說,“我出去抽根煙,你休息把。”
事實上他們正處於很尷尬的狀態,她很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小光,你別難過,姐姐在這裏,可是照他的意思根本就沒把她當姐看,她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身份去麵對他了。
柯小米坐在床上沉默下來,不再胡思亂想的盯著食指上的紅寶石戒指,忽然又回想起微微講過的那些關於楚淩宇的經曆,而這個紅寶石的由來是有多麼血腥的意義啊。
過了一會兒,窗外忽然響起他咳嗽的聲音,柯小米扭過頭向窗戶外邊看過去,發現他蹲在石柱前,神情淡漠而又疏離的吐出了一口雲霧,他卻如釋放了許多痛苦的身子微微的在顫動。
柯小米的注意力全部在他的身上,心裏莫名泛起了一股酸意,她大聲的喊,“楚淩宇,你幹什麼不好非要吸毒!給我死過來!!!”
當初阿洵為了戒毒費了那麼多的心思,而他現在居然還在持續的吸毒,從以前到現在那麼多年,或許沒有人來告訴他這是不對的,但現在她在,就不忍心看著他一步步的走向死亡的路。
他漠不在乎的攜著煙走了進來,靠著牆壁淡淡地說,“我一直在遲疑到底什麼時候告訴你我的事情會比較好一點,可是你總是先一步的了解我,從前是,現在是,現在換我來了解你可以麼?“
他拋下了疑問,順便掐滅了那隻讓他快意的源頭。
她哼了幾聲,死死的瞪住他,“了解個屁,把毒癮給我戒了!“
“當初沒人這麼跟我說的,一個人也沒有,所以我把毒品稱之為生命,它給了我唯一的支撐,雖然按耐不住,去碰它,但每一次我的內心都能獲得極大的平靜,隻有在這個時候,我他媽才記起,我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