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情根深種(2)

他按住她手腕上的手驟然的退縮,他不知所措的在四周飄忽著視線,所觸及到的每一樣東西都化作沉痛埋入心肺,翻來覆去攪得他不得不按住心口。

柯小米恐懼的對著他喊,“為什麼你能接受夏蒙蒙的身份,卻不能接受我的?!這不公平!”

然後顧洵卻向她投來前所未有的冰冷眼神,那種痛恨與崩潰的神色,柯小米一輩子也忘不了。

所以她根本不敢看他有如困獸中掙紮,然後絕望死去的眼神。隻是不明所以的問著,“怎麼了阿洵?”

他痛的一陣一陣翻滾的身體,恨不得把體內所有的鬱結都從張著的口中嘔出來,他幹咳幾聲,陡然的向著地麵一堆衣服倒去,柯小米想去扶他,他猶避蛇蠍一樣又踉蹌的退後幾步,狼狽的倒地。

“洵!你不要嚇我啊,洵!”夏蒙蒙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柯小米,忍不住的大聲吼,“你還傻站著幹嘛,快打120!”

是她忘了,顧洵的先天性心髒病,可是她並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那一天她陪著一塊上了車,親自把顧洵送進了他討厭的醫院,因為,養他的顧媽媽就死在醫院裏,當時顧洵是怎麼樣的心情她猜不透,但是談起顧媽媽的時候,阿洵一直用著很悲情的神色……

再送阿洵去醫院的路上,夏蒙蒙在已經暈厥過去、無法動彈的顧洵身上摸到了好幾瓶藥,有止痛的、鎮定的、還有安眠藥。

夏蒙蒙失魂落魄的把藥送到他的嘴邊,可事實上她喂不進去,他把牙關咬的死死的,就連昏迷也沒有放鬆。

夏蒙蒙很傷心的抱著他哭,而她站在一邊像一個遠離人世的局外人一樣,什麼都不能做,什麼也說不了。

她不認為顧洵被刺激到是自己的責任,她的心底還自欺欺人的想著顧洵暈倒的前的那個冰冷刺骨的眼神隻是一個幻覺,對,她的阿洵不可能會對她露出那樣讓她心悸的神情,不會的。

“誰是病人家屬?”醫生拿著簽名單過來了。

“我!我是,我是他老婆。”夏蒙蒙自告奮勇,而她,隻能站在一旁觀望,而她,對於顧洵來說……什麼都不是。

“病人情況很緊急,我長話短說,如果做手術會有極大的風險,稍有不慎病人就會出現生命危險,而且順利完成手術的幾率也隻有50%,但如果不盡快的進行手術,病人很有可能會在一個小時內心髒衰竭而死。

總的來說……你們也不要對手術抱太大的希望,先天性心髒病這種症狀本來就很難說。”醫生把手中的單子交了出來。

“他會死在……手術台上嗎?”柯小米心驚的問。

夏蒙蒙一把推開他,接過單子就要簽。柯小米怒火大盛的又反推開她,擠在了她的麵前,用勁的抓住醫生的手,“告訴我,他會不會死在手術台上!”

醫生驚懼的退後一步,“病人家屬你先別激動,我們醫院有良好的設備和醫術方麵非常精湛的內科大夫,況且……這附近隻有我們一家大醫院,轉移病人也來不及了,我也隻能保證,我們的主刀醫生會盡最大努力……”

“還囉嗦什麼,快點開始手術!”夏蒙蒙把簽好的單子壓在了醫生的手裏。

所有的一切都挽回不了了……顧洵,有很大的可能在他最討厭的地方死掉,而她什麼也不能阻止,就算他醒過來了,發現自己躺在顧媽媽死亡的地方,又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柯小米的耳裏全都是通過手術室大門傳過來的聲音,主刀醫師的聲音、護士的聲音、手術工具的聲音,還有……那個熟悉到讓她心痛的低吟。

手術同意單上有寫,這個手術不能打麻醉,所以,顧洵連拒絕疼痛的權利都沒有。

但是比起這個,在A市一個人做著化療,頭發掉光光、聽見她談戀愛會笑的顧洵又懷著怎麼樣不能說出口的疼痛呢?

“你現在滿意了吧?顧洵進手術室了,你要的目的達到了,現在他不能在我的身邊你高興了?”原本平靜的坐在一邊的夏蒙蒙淚眼婆娑的扶起長椅站了起來,她抽噎著,沒有任何的虛假。

那是一種愛極了一個人的神情。“你有意來找洵也是為了從我身邊奪走他吧?”

“我沒有。”柯小米平淡的說,並把手覆在了冰冷的手術室大門上,從容的笑著。“我隻是來做一個了斷的,不過,你也在心虛不是嗎?如果不是阿洵不愛你你也不會害怕我和他接觸。說到底,我們都一樣……嫉妒著對方,你嫉妒著我擁有的,我嫉妒著你擁有的。”

“我嫉妒?哈,我嫉妒……我會嫉妒你?”她泛著淚光大笑,好像在笑她、但更多的是悲涼。“我夏蒙蒙從小要什麼就有什麼,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可以手到擒來,卻唯獨沒能得到顧洵的心!要不是浩浩的存在,他連話都不會多和我說一句,有時候我麵對著他就像麵對著一具會行動的空殼一樣!如果沒有你,顧洵他就會一心一意的愛著我!所以我一定不會嫉妒你、我是在恨你、恨你!!!”

“那你自己你?”柯小米不怒反笑的把拳頭捏緊,“顧洵不愛你,你卻在利用一個無辜的孩子拴住他,這樣很有意思嗎?我見過那個孩子,浩浩很聰明、聰明到把顧洵喊爸爸,把你喊媽媽,你自己又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才把這聲媽媽換來的吧!”

夏蒙蒙無言以對,瞪得很大的瞳孔中裝著難以忍受的淚水。她的臉色也緩緩的慘白起來,沒有血色。

……

因為顧洵,她們不得不被牽扯上命運的枷鎖。而且相通的是,她們都太過於執著了,可是……世界上隻有一個顧洵,而愛情,卻有兩份。

漸漸的,手術室的燈光都滅了,醫生和護士一同抬著推車出來。

躺在上麵的是血色全無的顧洵,他的眼是半垂著的,但依舊能夠清晰的看到每一樣東西,包括,在暈倒前到現在一直都陪伴在身邊的夏蒙蒙和柯小米。

時過境遷,他開始發現……每一個人,都是騙子。

她們虛偽而又和善,微笑著又在處處算計著人。而他卻在這其中呆了那麼久,被欺騙了那麼久。所以,他所能做的,隻有憎恨。

推車就快到門口時,顧洵親手扯掉了插在右手上的輸液針管,拉著被手術刀剪破、殘破不堪的衣服從推車上走下來。心口還在隱隱作痛著,散發出一股電器擊過後的特殊味道。

“唉,病人!病人你要去哪裏啊?!”護士著急的抓住他的手,“你現在身體虛弱,應該留在醫院裏多……”剩下的話淹沒在顧洵充滿冷冽的黑眸裏,他揚了揚手,“別管我……”扭頭繼續走著,步履蹣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