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有了家室，有了牽掛，才決不能投降。
蘇穆清原本就是骨子裏不肯服輸的人，否則的話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經屈服妥協，就已經認命，絕對不會有今天的蘇穆清。
常昆不明白蘇穆清的執著，就像蘇穆清也不會明白常昆的執念。
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管怎麼樣都是不可能理解對方的。
常昆並不是支撐不住，大概是因為上了年紀的緣故，漸漸也不像年輕時候了，從前看著鮮血淋漓的場景隻有興奮，現如今卻覺得紮眼得很。
他隻想趕緊平息這場動蕩，不管是誰做皇帝都好，隻要能夠給他他想要，晚年將至，這大概是常昆最後未了的心願了，至少在最後的日子裏，常昆希望能夠用自己想要的方式活著。
或許這本身就是一種奢求，常昆不知道自己這樣強硬的奢求算不算與天命作對。
但是常昆已經不那麼在乎了，他愧對自己大半輩子，沒有反抗，也沒有為自己的兄弟們反抗，大家從最開始的義憤填膺，到了最後的默認命運，都是因為他的沉默。
到了今天，常昆決定再也不要隱忍下去，他若是早一點這般。。。
所有的事情恐怕早就已經不一樣了。
常昆看著依舊衝鋒不肯停下的蘇穆清，眼神漸漸冷了下來，對著身後的人抬了抬手。
旁邊的人將一把大弓遞給常昆，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個道理常昆是曉得的，他拉圓了弓，對準了蘇穆清的後背。
蘇穆清沒有注意到常昆的動作，眼前的城門搖搖欲墜，隻要加把勁。。。隻要再加一把勁就可以徹底的撞開！
隻要門開了，能夠進入皇宮，這件事情就好辦多了。
常昆上了年紀，但是一雙眼睛依舊炯炯有神，他的準頭很好，箭頭瞄準之後，便徑直鬆了手。
長箭破空而去——
“王爺！小心！”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蘇穆清回頭的瞬間挪動了一些位置，這隻原本刺入心髒的長箭直直的射入蘇穆清的手膀，蘇穆清吃痛，抬頭看向常昆的瞬間，第二支長箭毫不留情的再次劃破天際。
薑琬琰盯著天邊泛白的光暈發呆，蘇穆清和蘇穆琅已經走了很久了，長夜即將過去，但是京城裏邊依舊沒有任何的動靜。
再過一會兒，百姓們就會起床開始忙碌，但是今天對於他們來說，注定了會是一場永生難忘的噩夢。
鄭家的女子軍們隨時都處在最好的狀態裏邊，連高蘭萱都難能可貴的沒有消失在這片區域裏。
每個人的神經都是緊繃的，薑琬琰時不時的看向城門的方向，褐袍的人沒有一個回來說明情況，青衣更是無法脫身，這件事情仿佛陷入了僵局。
沒有信號，她們就不能行動，若是蘇穆清和蘇穆琅敗了，高蘭萱就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護送薑琬琰離開，而敬王府的高蘭萱，素衣和月笙等人，也會被守護著敬王府的褐袍帶出。
事情越發的複雜，拖得越久，就越是不對勁，這一點薑琬琰是知道的。
但是她沒辦法問，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跟薑琬琰一樣，什麼都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堆迷霧，哪怕太陽即將升起，也不會是光輝明亮的一天。
就在薑琬琰仍舊猜測著沒有任何頭緒的時候，天際的一道紅光閃過，發出灼眼的光芒來，一下子就把薑琬琰的心思給全部打亂了。
她的眼裏和腦海裏突然都隻剩下了這個紅色的亮光，它沒有在天空停留太久，薑琬琰控製不住自己的雙腳，想要朝著城中而去。
高蘭萱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紅光嚇到了，她很快反應過來，翻身下樹，用最快的速度拉住了失了理智要往城中跑去的薑琬琰。
“別去。”高蘭萱把薑琬琰強行拉回來，薑琬琰沒怎麼掙紮，想來是還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他們約定，看見紅光就走，走的遠遠地，絕對不要進城。
現如今。。。該走了，想來蘇穆清和蘇穆琅一定遇到了非常棘手的問題，才會把紅光給放出來。
“我不走。”薑琬琰掙紮了一下，心中狠下心來，“我要進城，放開我。”
“你瘋了？！你沒看見信號麼？王爺讓咱們走！”高蘭萱簡直想把薑琬琰打暈過去扛著離開，這個女人到了關鍵時候就隻會添亂麼？
“我走了他怎麼辦？！”薑琬琰大吼一聲，像是在質問高蘭萱，也像是在質問自己。
高蘭萱心裏邊疼了一下，她也想去！可是她不能去，因為蘇穆清交代過，要她保護好薑琬琰，要帶著薑琬琰好好地活下去。
到了這個時候，她不可能違背蘇穆清的話，她必須要帶走薑琬琰，朝著羌國的方向走。
“那你去了，月笙怎麼辦？”高蘭萱的聲音很輕，一下子就壓住了瀕臨崩潰的薑琬琰。
她不僅僅隻有蘇穆清了現在，她還有月笙，孩子那麼小，沒了父親，還要失去母親？薑琬琰說不出話，淚水流不出來，隻剩下空洞的眼神。
她不相信蘇穆清死了，也不相信他們敗了，她們都還沒有進城，怎麼會就敗了麼？！
可是世事無常，沒有人會是永遠的贏家，也不該有人天生就應該輸的，蘇穆昌同樣也是準備了那麼多年，她心裏該有這樣的準備的。
“王妃，你跟著高姑娘快離開，去和端王妃盡快彙合，誠王爺的軍隊若是勝了，一定會乘勝追擊，我們在這裏將他們攔截下來。”鄭姨上前來，她也看見了信號，她拍了拍薑琬琰的肩膀，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薑琬琰拚命搖頭：“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鄭姨搖頭，語氣嚴肅：“王妃，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也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你必須要走了，鄭家有鄭家必須要做的事，你也一樣。”
說完之後她便側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鄭家的女子軍給薑琬琰和高蘭萱勻出來兩匹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