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貴人已經明白了，溫妍惜是誠王府來得說客。
她帶著讓她不得不起波瀾的說辭來看她，實在是煞費苦心。
溫貴人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來麵對儼然毫無離開意思的溫妍惜。
這個丫頭，剛剛入京的時候，還對她千依百順，絲毫沒有這樣的野心和手段。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蘇穆昌久了，什麼都可以舍棄，也什麼都可以看淡。
溫貴人不知道這對於溫妍惜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她的人生路隻能她自己去走，沒有旁的人可以幫得了的。
溫妍惜見溫貴人久久都不說話，臉上也沒有什麼波動，不知道溫貴人在想什麼，心裏其實很沒有底。
旁人或許覺得溫貴人糊塗，可是溫妍惜才是曾經日日陪伴在溫貴人身邊的人，溫貴人雖然這些年有些魯莽膨脹，但是並不是蠢。
她自己來這裏的動機和目的，溫貴人肯定已經都知道了，但是原本從一開始，溫妍惜就沒有覺得自己能夠瞞過溫貴人。
重要的是，知道這些以後，溫貴人的反應是什麼，從她的反應裏麵，可以看出非常多的東西來。
可是現在出現了溫妍惜最怕的一種情況，那就是溫貴人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連眼中的波動都掩藏的很好。
這次墮落打擊，好像反而把溫貴人變得更加深沉內斂了，心思深沉得和鄭妃有的一拚。
溫妍惜覺得這樣沉默著，氣氛怪怪的，便扭頭對著身後的丫頭道：“你去廚房瞧瞧，看看有沒有什麼糕點，給姑姑端過來。”
話音落下，就被溫貴人攔住了：“不必去了，我宮裏如今就隻有一個宮女伺候著，什麼也沒有，你若是想吃糕點，也別在我這裏委屈著。”
溫妍惜見溫貴人肯說話了，鬆了一口氣，隻要肯說話，就還有談下去的可能。
“我與姑姑也許久沒有在一起用過膳了，姑姑日日一人獨居，難免孤獨，今個兒我就留下來陪陪姑姑吧。”溫妍惜笑起來，眼睛笑成漂亮的彎月。
溫貴人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今天不鬆口，她總會有千千萬萬個要留下來的理由，不勝其煩。
罷了，就聽聽看她究竟想說什麼吧。
於是溫貴人微微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下來。
溫妍惜淺笑道：“姑姑這段時間，實在是受委屈了，以姑姑的容顏和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哪裏會有她們得意的餘地？”
溫貴人心頭一顫，抬手想摸一摸自己的麵頰，抬到半空又頓住，緩緩放了回去。
她的容顏？
她如今，還能有什麼容顏？心都已經死了，還指望她能夠容色傾城麼？
剛入宮的皎貴人，她不是沒有看到過，那才是真正的傾城容顏，即便是自己巔峰時期，溫貴人也沒有十成的把握能夠與之抗衡。
她能夠仰仗的，誠如溫妍惜所說，或許也就隻有她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了。
陪伴了皇上那麼多年，若說不是動了真情，皇上也不會留她一命還給這般的優待。
或許，皇上也在等著她哪一日想明白了，再次回到他的身邊去。
他是天子，有些話，有些事，他不能說不能做，這些溫貴人都是知道的。
“容顏彈指老，誰又能真的永遠青春不朽？”溫貴人自嘲一句，對於溫妍惜的說辭依舊是不為所動。
溫妍惜漸漸收斂了笑容，她看出來了，這樣溫和的方式，溫貴人是不可能有什麼反應的。
但她並不想這麼快就把自己的底牌亮出來，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到了後頭，儼然已經是各做各的事情，溫妍惜還去皇後宮裏坐了一會兒，到了晚膳時分才回來。
皇後熱情，想要就她用膳，溫妍惜說溫貴人一個人在宸宮，自己還是得回去，皇後了解的點頭應允。
宸宮的吃食如今也已經一切從簡，兩葷兩素，擺在巨大圓桌上，顯得格外的好酸空曠。
溫貴人一副理所應當該是這般的樣子坐著，等溫妍惜回來。
她這段時間已經習慣了，繞是這樣也覺得浪費，她宮裏就兩個人，無論如何都是吃不完的。
再想想以前，擺了滿滿的一桌，她也不見得樣樣都會吃一口。
大概就是處境不同了，所以心境才會變得不一樣了吧。
就如同現在的溫妍惜一般，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溫貴人會吃這樣的東西的。
不過溫妍惜並沒有多說什麼，老老實實的在溫貴人對麵坐了下來。
“皇後那裏的梨花糕點是最好吃的，你可有嚐嚐？”溫貴人見溫妍惜拿著筷子不知道怎麼下手，想起她才從皇後那裏回來，便問了一句。
溫妍惜頓了一下，輕聲道：“我隻同皇後娘娘說了會兒話，並沒有用什麼糕點。”說完之後話鋒一轉，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姑姑你。。。素日裏吃這些，能吃的習慣麼？”
溫貴人沒抬頭，夾了一塊青菜在碗裏：“剛開始自然是不習慣的，不過習慣這個東西，養一養就好了。”
儼然並沒有打算額外將就她。
溫妍惜沒得話說，錦衣玉食的溫貴人都能吃，她有什麼不能吃的？ 這頓飯吃的沉默，溫妍惜隨便墊了墊肚子便擱下了筷子。
溫貴人沒理她，自顧自的慢慢吃著，溫妍惜坐了一會兒，開口道：“姑姑真的沒有想過複寵麼？溫家。。。已經絕後了。。。”
溫貴人聞言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我能有什麼辦法？還指望著我生一個？！還是從地裏麵挖一個出來？！”
見溫貴人是動了真怒，溫妍惜趕緊笑笑：“姑姑別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溫家如今已經這樣了，姑姑還是要為了自己的將來打算，總不可能。。。到了那時候，隨著皇上一並陪葬吧？”
這話說的大逆不道，好在宸宮本也沒人，溫貴人猛的瞪了她一眼：“你想死麼？敢這般說話？”
溫妍惜並不懼怕，依舊笑著：“姑姑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