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其言也善

今日早晨的氣候不是很好,昨夜便刮了一整晚的風,今早上起來更是濕冷。

玉燕從外麵進來,沾了一身的雨露:“王妃多穿一些吧,好像快要下雨了。”

薑琬琰推開手邊的窗子看了看,天陰沉的嚇人,似乎是要有大暴雨的節奏。

今天是且夏說的三日之期。

這三天去看且夏,且夏大多數時候都閉著眼,並不怎麼跟她說話。

他衣衫襤褸,不知道這樣的天熬不熬得住,薑琬琰心裏惦記的很,匆匆吃了一點東西後,便往柴房那邊去了。

高蘭萱永遠都是那一身裝束,沒見她熱過,更沒見她冷過,大概是這種級別的高手都已經沒有什麼特別大的溫差感。

高蘭萱看薑琬琰來了,皺了皺眉頭:“他不太行了。”

薑琬琰一愣:“他。。。”

“夜裏受了涼,蓋東西也沒用,他身體已經徹底垮了,昨天到現在什麼都吃不進去,要看便看吧,我去告訴王爺一聲。”高蘭萱說完之後便從她身邊走過去,可以說是非常的有個性。

但是薑琬琰現在沒這個心情管她是不是有個性,她側頭對玉燕道:“你在旁邊那個屋子裏尋個地方坐吧,我自己進去。”

玉燕看了看這破屋子:“王妃,還是我陪著你進去吧。”

薑琬琰搖頭,不容置疑的拒絕:“我自己,你在外邊等我。”

玉燕沒再多說什麼,她知道說再多也是沒有用的。

薑琬琰一進屋子,就能感覺到寒氣從腳底板竄上來,冬季真的快要來了。

“且夏。”她走進他的身邊,輕聲喊了一句。

且夏沒什麼動靜,薑琬琰又喊了一聲:“且夏?醒醒。”

且夏這才抖了抖,睜開了眼睛,他身上蓋了厚厚的一層毯子,薑琬琰伸手去摸他的手,冰涼一片。

“你冷麼?”她皺眉,卻也不知道應該做什麼。

且夏笑著搖搖頭,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已經非常的虛弱:“公主不必。。。不必擔心老奴,老奴。。。有話同公主講。”

薑琬琰點點頭,在他麵前站定,沒有再坐回原來的那個位置上,她怕自己聽不清楚,且夏的聲音已經很小了。

“公主想知道什麼?”且夏笑著問,一點都看不出來他難不難受。

薑琬琰再次摸了摸他的臉,也是冰冷僵硬的:“你是不是很冷?”

且夏搖頭:“自己不覺得冷,可能是凍僵了,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

薑琬琰鼻子有點酸,眼睜睜看著一個熟悉的人的生命流失,她沒有辦法挽救,也不能挽救的心情,實在是不好受。

且夏還是笑:“公主不要難過,這是老奴的命,也不要自責,這本來就沒有什麼好自責的,你做的對,你做了你應該做的事情,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薑琬琰用力的點點頭,明明之前有一肚子的疑惑,在這一瞬間竟然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且夏大概是能明白薑琬琰現在的狀態,他喘了幾口氣,眼前的景象其實已經開始模糊了,隻能看清楚一點朦朧的輪廓:“老奴能說的東西不多,但是公主你要相信,老奴在王上身邊,從來沒有想過要害王上,老奴的使命,隻是尋找而已。”

薑琬琰簡直要哭出來,她狠狠的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王上待老奴很好,但是老奴背叛了王上,辜負了王上的信任,如果沒有老奴,或許這一天的到來還要更晚一些。。。”且夏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有一點哽咽,薑琬琰竟然能感受到他深深的悔恨。

這一刻再問什麼已經非常的蒼白了,薑琬琰知道且夏說的尋找是什麼了,他。。。在尋找那個秘密。

潛伏身邊多年,隻是為了找到那個秘密的突破口而已。

而父王當年對他如此信任,且夏肯定是知道了什麼很關鍵的東西,事情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所以夏皇得到了他要的東西,為什麼還要對我父王出手?!”薑琬琰有點接受不了,拿了羌國最寶貴的東西,為什麼還不放過她的父王?

且夏搖搖頭:“公主錯了,夏皇並沒有得到完整的鑰匙。”

薑琬琰愣了一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鑰匙一分為二,夏皇隻得到了一半,羌國世世代代守護這個秘密,不會讓夏皇得手的,所以。。。”他沒再說下去,所以羌王死了。

夏皇的尋找還在繼續,且這個組織也還在黑暗中潛行,而當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時候,羌國也沒有存在的價值。

薑琬琰明白了,她明白了且夏的意思。

“那你為什麼還要幫他辦事?”薑琬琰深吸一口氣,“為什麼要躲藏那麼多年?為什麼不幫幫我父王?”

且夏眼中含淚,不知道想到什麼,他蠕動嘴唇,顫抖得厲害。

薑琬琰覺得他似乎有點不對勁,趕緊伸手去抓他的胳膊:“你怎麼了?且夏,你怎麼了?!”

且夏抖了一會兒,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薑琬琰隻覺得自己的心跳仿佛也驟停了,她搖了搖且夏,試探性喊了一聲:“且夏?”

沒有回應,四周一片空蕩蕩的寂靜,隻能聽見外麵似乎是下雨了,淅淅瀝瀝的聲音沒有間隙。

薑琬琰鬆開手,她腦子一下子一片空白,不能形容自己現在的感受。

她一直以為失去一個東西,是緩慢的一個過程。

其實不是的,東西也好,人也好,都是瞬間失去的,時間不會給你那麼多的心理準備。

你還沒有把事情搞明白,你還沒有把心態放端正,就這麼失去了,不講任何的道理。

她顫抖著抬起手,放到且夏的鼻下,他冰涼的透徹,已經沒有了呼吸。

薑琬琰眨了眨眼睛,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流出一滴淚水來。

結果發現自己似乎沒有眼淚,她以為自己哭了,但是沒有,臉上幹涸一片,什麼都沒有。

大概是因為。。。她早就已經知道了這樣的結果,所以才不會讓自己狼狽不堪。

且夏走了,這次是真的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