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蘇的動作聽著這些話,手上的動作越來越緩,直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站了起來了,嘴裏喃喃地重複著,“蒙了心?蒙了心!……那種毒草難道是叫蒙心草?好像不對啊!第一個字不對啊!還是先回去查查吧!”
這樣想著,人就已經走了,可是走得太著急,連踢翻了小水盆都沒有察覺。廚房裏的女侍衛們聽到響起,急忙跑出來看,一見是王妃的背影,一個個嚇得不清!
糟了!糟了!剛才的話被王妃聽進去了,這可怎麼辦啊?
雲棠姐一再告誡她們,要少說是非,尤其是主子的是非,無論看到了什麼都必須爛在肚子裏,一個字也不能往外蹦!這兩天雲棠姐不在,她們就有點管束不住自己了,這下可慘了!王妃該不會是去找主子去了吧?萬一出了事怎麼辦啊?
她們嚇傻了,雪牙還氣呆了呢!
明明說好給人家洗澡的,洗了一半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現在怎麼辦嘛?一半幹淨了,一半沒幹淨,還怎麼出去見人嘛!主人,主人,快回來!
雪牙想了想,還是跑去追流蘇了。
流蘇這一路走得飛快,她可以斷定那種草就叫什麼心草,隻要查到了那種草的特性,就能找到解藥了。這可是能救不少人啊!說起來也真奇怪,為什麼他們這些剛進來的人會中毒,而在九川生活的百姓不會呢!甚至連無夜也沒有這種跡象,這到底是由於什麼原因呢?
流蘇不斷地想著問題,或者她是故意編織一個又一個問題塞進她的腦海裏,隻有這樣她才能不去想剛才聽到的對話。她相信鴻煊與梧桐,他們不是這樣的人,絕不是!
可是龍鴻煊不是在她麵前誇過梧桐嗎?還誇過好幾次!他從來沒對她之外的女子如此稱讚過。而梧桐又何嚐少誇過龍鴻煊,王爺長王爺短的,不知叫得有多親熱,還說他是個好男人好丈夫呢!
流蘇一路走,一路拚命搖著頭,她認識的鴻煊與梧桐,不是那樣的!不是!
“梧桐,你真是一個迷人的姑娘!”
流蘇呆住了,那明明是龍鴻煊的聲音,他是在誇梧桐嗎?青天白日,大庭廣眾,這麼不顧忌嗎?
流蘇一再告訴自己,不要轉身,不要走過去,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轉了身,不由自地朝那聲音走了過去。可不是龍鴻煊與梧桐嗎?兩個靠得那麼近,連半臂的距離都不到!
“王爺過獎了,梧桐隻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情罷了。”梧桐對著龍鴻煊笑著,笑得可真甜了,聲音又十分輕柔。
“王妃!”一個路過的侍衛看到了流蘇,忙向她行禮。龍鴻煊與梧桐也發現了流蘇,可是龍鴻煊隻是瞟了她一眼,就旁若無人的繼續與梧桐說話,“你說的事,我會考慮的——”
“什麼事啊?王爺能說給我聽聽嗎?”明明應該立即轉身就走,不要把讓事情再擴大,可是流蘇的嘴巴仿佛不受控製一般,在她沒有意識到說了什麼的時候,就已經說出了口。
“本王的事還用得著向你稟報嗎?”龍鴻煊餘怒未消,仿佛連看上流蘇一眼,就令他感到生氣!
“既然王爺這麼喜歡梧桐,那是她的造化,不如納了她,也免得惦記!你也知道,我與奢香公子的交情不錯,隻要我去開這個口,他一定會放人!”流蘇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是試探,還是想激怒龍鴻煊?這種做法實在太蠢了,根本不是她寧流蘇該有的風格!
梧桐也越發覺得瑞王與流蘇不對勁了,不能再說了,這兩個人不能再說下去了!不然又要吵了!
“好啊,王妃都這麼大度了,本王何樂而不為?坐享齊人之福,豈不快哉?”龍鴻煊冷冷地回道。想試探他?想激怒他?好啊,如她所願。他倒要看看他心愛的女人到底有多在乎他!若她不在乎他,那就說明她的心在龍弘燁那兒!
“好!我祝王爺與梧桐永結同心、白頭到老!”流蘇的身子抖了抖,連她自己都打了一個寒噤!不,這不是她想說的話,不是!
“王妃!您聽我——”梧桐急忙道,她想解釋,免得二人的誤會越來越深。
“不必解釋!不關你的事!”流蘇狠狠地瞪了梧桐一眼,嚇得梧桐接下來的話都不敢吐出來!
流蘇的手縮在袖子裏,她在忍耐,拚了命地忍耐,握得指節發白,指甲都陷進了肉裏。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傷心,她傷心的不是龍鴻煊的無情與背叛,也不是皇室的男子果然碰不得,而是她居然在這個時候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龍鴻煊!真是諷刺!
以前他拚了命地對她好,愛護她,照顧她,她都不敢跨出那一步,可是當他要抽身離開時,她才知道他已經融入了她的生命裏!
“怎麼不關梧桐的事?”龍鴻煊竟伸手摟了摟梧桐的肩膀,這在以前是絕不可能的,除了榮華,他沒有跟其他女孩親近過,若是別人靠過來,他都會厭惡的辟開!而現在,他居然主動地去摟梧桐的肩膀!
流蘇隻覺得一顆心都顫抖了起來!胸口像是悶著一團火在燒!而龍鴻煊的話還沒有完,“有的人就像是一塊捂不化的千年玄冰,你對她再好,也得不到她的心。梧桐可比她可愛多了,知冷知熱,善解人意,凡事會替別人著想,這樣迷人的女子,本王遇到得太遲了……”
噗——!!
一口血從流蘇的嘴裏噴了出來!
“王妃!!”梧桐尖叫起來,發瘋一般地朝流蘇衝了過來。
哼!迷人的女子!流蘇的嘴裏喃喃喊著幾個字,然後身子一軟,就暈了過去。
流蘇醒過來,已經是三天之後的事情,坐在她榻前的是雲棠,看來梧夫人已經把她給買了回來。
“王妃,您醒了?”雲棠一見流蘇蘇醒過來,十分喜悅,立即湊到她的床頭來。
“我睡了幾天?”流蘇卻不願被別人看到自己這副模樣,把臉轉向床的裏麵,“我的樣子很難看吧?”
“王妃睡了三天了!”雲棠知道流蘇心裏肯定很難過,立即解釋道,“王妃暈厥前說了迷心草三個字,梧桐立即就在古籍上查了出來,然後把我買了回來,我從古籍上找到了解藥,幸是王妃發現得早,要不然我們繼續被這種毒草的香氣侵噬,不出三個月就會神誌不清,活不過半年就得瘋癲而死了!現在,大家已經服過了解藥,王妃不必擔心。”
“那就好。”流蘇的聲音輕輕。
可是雲棠看得出來,她在哭。說真的,這是她第一次看流蘇掉眼淚,她以為像流蘇這樣到能把韋皇後逼得斷腕的女子,必是世上最堅韌的女子。天底下就沒有她做不成的事情,可是這樣堅韌的人,也恰恰是最脆弱,主子在迷心草作用下說出的那些話,一定特別傷王妃的心吧?
也不想想,若不是愛之如骨,有哪個女人願意放棄那麼優渥的生活,跑到九川這種鬼地方來受苦?還一直任勞任怨,縱是被主子誤會,也不忘徹夜不眠地查找古籍!這樣好的女子,這樣心氣高的女子,又怎麼能受到了主子那樣的話!難怪會被氣得吐了血!
一想到這裏,雲棠又連忙說道:“王妃放心,您上次吐出來的都是毒血!這迷心草啊雖是毒可也是藥,它能把毒吸在一起從而催發出更大的毒性,王妃被東狄少祭司所傷時,體內積下了不少淤血淤毒,一直排得緩慢,倒趁這一次,全部吐出來了!”
“這麼說,還是否極泰來的好事了!”流蘇顯然又想起了暈倒前發生的事情,連聲音都有些微微的顫抖。
“事有兩麵,吐血畢竟傷元氣,王妃的體內是幹淨了,但元氣也弱了,接下來還是得以固本培元為主,不易憂思、不易操勞、不易房事!”雲棠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聲音小了下去。
這些話她都已經叮囑過瑞王了,隻是流蘇是病人,總得讓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才是,再說王妃這麼聰明的人,想瞞也上瞞不住的。
“有勞你了!”流蘇始終沒有轉過來看她一眼。
“王妃!”雲棠突然給流蘇跪了下來,給流蘇磕頭道,“王妃,女主子,雲棠知道錯了!雲棠已經罰過跪了!您說的一點都沒錯,您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高瞻遠矚,是屬下們眼光淺薄,不明白您的苦心,還與你強嘴,傷了您的心!”
“起來吧,不是你的錯!”流蘇擦了淚痕,轉過頭來,“你也是中了迷心草的毒才會如此。”
“不,是屬下的錯!”雲棠執意跪著,“迷心草有迷幻人心的作用,可以讓人心的欲望不斷放大,之前屬下對女主子還有些不太服氣的地方,所以才會被迷心草迷了心誌!雲棠該死,雲棠在此給女主子賠罪,磕頭認錯!”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起來吧,我不怪你了!”流蘇非得原諒她,她才會起來的。這些人其實都還滿可愛的!
“謝女主子恩典!”雲棠鄭重地行了禮之後,才站了起來,重到了榻邊,“玄雨,追風那些家夥也知道錯了,現在跟主子出去辦事去了,他們也說要等女主子醒了,親自來賠罪。他們說了,以後女主子說向東,他們絕不往西,女主子說往西,他們絕不往東!”
流蘇本來還聽得有些高興,可是一聽對方提到了龍鴻煊,立即轉移了話題,“這次你們扮成難民去百姓家,一定有不少收獲吧?說來聽聽!”
雲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子就別笑話屬下了!我們倆一去就被老百姓給看穿了,幸是他們善良,說我們以前一定是生在富貴人家,現在遇到災荒弄到這個地步,真是可憐。還一個勁地勸玄雨把我賣到雲西督事府當丫頭呢!說我長得漂亮,要是得了督事的喜愛,還能幫襯著玄雨謀個差事!”
雲棠說罷又總結道:“老百姓他們真的是好心!卻被逼迫得那樣艱難!原來人要是吃不飽肚子,真的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流蘇點頭道:“能有領悟就好,便不算白跑一遭!以後你會學到更多的東西。從前你們都是在京都的貴族堆裏打轉,就算小時候吃過苦遭過罪,恐怕也早就忘記那種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