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寧流雲的死訊傳到了流蘇的耳裏。
自從青竹也就是青英仙子走了以後,她的工作就全權交給追風來負責了。流蘇與奢香樓之間的聯係,以及流蘇向奢香樓下的命令,全部通過追風來完成。他也是繼青竹與龍鴻煊之後又一個知道流蘇真實身份的人。
“怎麼死的?從頭說吧!”流蘇本打算親眼去看一看寧流雲的結局,是不是跟她前世一樣淒慘!
她這樣想了很久,一遍遍在腦子裏想象著,可是最終她卻沒有去。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臨時改變了主意,是不想,亦或是不敢。也許,她是害怕那午夜的噩夢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前世的她,那樣的善良,她隻是單純地被龍弘燁打動,隻是單純地想幫他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一切,她從來沒有想去傷害任何人!可是最後她卻是那個被傷得最慘的人!而且她知道,隻要她對敵人尚有那麼一絲絲的善良,那麼最終下場淒慘的人,還會是她!
寧流雲是鬥敗了,可那是她活該!
流蘇唯一覺得內疚的是那個無辜的孩子,他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是流蘇,強行把他帶來了,明知道他不可能活下來。可她還是想盡辦法,暗中幫助寧流雲保住這個孩子,然後在她需要的時候死掉!
“一切如王妃所料,”追風的聲音響了起來,冷冷的,沒有一絲溫度,“那日惇王妃被扭送到韋後宮中,韋後大怒,打了惇王妃的板子,隻把她打得痛暈過去才停了手。之後惇王妃就在家裏休養,五日後她去了趙家,我等按照王妃的吩咐,在寧流雲的飲食裏加了催產藥。惇王妃去後向寧流雲大發雷霆,使得寧流雲早產……”
“怎麼停了?繼續說下去!”流蘇冷漠的聲音比冰更冷。
“寧流雲大出血,九死一生,生下了一個男孩,趙家人十分高興,都圍著孩子,無人去管寧流雲的死活!但是那孩子生下來的時候沒哭,呼吸也十分弱。惇王妃見了又怒又恨,強行搶過去抱了一會兒,屬下就趁這相機會……孩子就沒了氣息。趙家人說是惇王妃殺了趙家的孫子,惇王妃不承認就與趙家爭執了起來。趙鳴光夫婦還有趙天發都挨了惇王府家丁的打罵,最後也隻能眼睜睜望著惇王走了!”
“繼續。”流蘇仿佛是在聽一個與她完全沒有任何關係的人的故事一樣。
“趙家抱著孩子的屍體哭得很慘,寧流雲被哭聲驚醒,怎麼也不相信孩子已經死了。從床上爬起來,就抱過孩子去找丈夫,可惜她體力不支,摔到在門檻前,死孩也摔了出去。腦漿迸裂!”
追風狠狠地清了清嗓子方繼續道:“寧流雲見了哭暈了過去,趙天發發了瘋似的朝寧流雲又抓又踢。好不容易才被趙鳴光夫婦給拉住了,寧流雲被踢醒後,一步步朝死孩爬了過去。就在她要爬到的時候,死孩被趙鳴光給抱走了,他要把孩子埋了。寧流雲仰天慘叫一聲‘還我孩子’,就死了!死時,她的眼睛都閉不上,淚還在往外湧!”
“啊——!好可怕!”喜蘭驚叫著捂住了嘴!
“沒了嗎?”流蘇卻仿佛一塊石頭一樣,沒有任何情緒。
“趙家人連埋都沒有埋,把寧流雲扔到了亂墳崗就算了事了!”追風最後回了一句。
“你去找個‘好心人’給寧家報喪,關鍵的部分盡量含糊其辭,要著重控述趙天發經常打寧流雲,要讓寧家誤以為寧流雲是被趙天發打死的!”流蘇淡淡地望了追風一眼,吩咐道,“去吧!”
“是!”追風很是吃驚於流蘇的從容。
“小姐你要做什麼?”喜蘭不解地問。
“你回去讓如柳通知寧相府裏的內線,一定要想辦法煽動寧正陽去找趙天發為寧流雲複仇,但不要真的殺了他!因為我會想辦法讓欣宜郡主的人動手!這個老女人為了自己的女兒,肯定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最該死的不是惇王妃嗎?為什麼要打死趙天發?”喜蘭實在不明白流蘇的用意,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趙天發害死了多少人,難道不應該死嗎?我能把他留到今天就是因為他還有用,讓趙鳴光誤以為自己兒子死在寧正陽的手上,就是他的最後一個用處!”流蘇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去吧!”
喜蘭見流蘇的心情仿佛很差的樣子,不敢再說什麼,趕緊出去。
宮殿裏就隻剩下了流蘇一個人,她看到桌上的一個盆景,怎麼都覺得那些花枝礙眼,於是拿了把剪子剪了起來。可是她明明要剪這一枝難看的,可是剪下的卻是另一支漂亮的,流蘇十分生氣,最後卻越剪越亂!
“蘇蘇!”龍鴻煊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流蘇的身後,並同時抓住了她握剪的手。
“你回來了?我在修枝。”流蘇還想剪。要那盆花,無論花枝還是葉子都被剪碎了一地。
“心情不好,何必為難花呢?”龍鴻煊輕輕拿下了流蘇的剪子,然後把她擁進了懷裏,撫著她的脊背安慰著,“你沒有錯!那個孩子本來不應該來到這世上,寧流雲的身體也保不住他,一切都是天意,你不過是借助了天勢達成了你的目的!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如果不是你,那個孩子連睜眼看這個塵世的機會都沒有!”
“鴻煊,我好難受。”流蘇的雙手死死地抱住了龍鴻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隻有在龍鴻煊的麵前,流蘇才暴露最真實的自己,她其實沒有世人看到的那樣堅強。她隻不過是把悲傷埋得比世人都深,埋在了連她自己都難以到達的角落裏。可是每一次那些傷痛被翻出來之後,她傷得那樣徹底!
輕輕一觸,痛不欲生!
“我知道,我知道!”龍鴻煊的聲音更回溫柔,“能活在這個塵世上的,沒有一個是絕對無辜的人!人從出生開始都是一場殺戮,隻有勝者才能活下來。勝者未必值得炫耀,敗者也未必值得同情!你隻是做了自己的該做的事!”
“真的?”流蘇抬頭望向龍鴻煊,那可憐的模樣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我騙過你嗎?”龍鴻煊用一隻手捧住了流蘇的臉,直直看著她的眼睛,“讓我猜猜,你讓寧正陽打死趙天發之後,趙鳴光夫婦一定會想盡辦法為兒子報仇,等他們努力了好幾年,趙家人隻剩下趙鳴光一個人的時候。我們再告訴他所謂的真相,把這事件全部扣到韋芙蓉與欣宜郡主的頭上,讓趙鳴光能為我們所用!”
流蘇點頭,這確實是她的全部計劃。有了趙鳴光這顆棋子,再翻出趙梨雲的死,足夠韋家人好好喝上一壺了!
“十分完美的計劃,你為什麼還不開心呢?”龍鴻煊伸手刮了刮流蘇的小鼻子。
“我們什麼時候能再回到京師來還不知道呢,還要想法子保住趙鳴光的性命直到那個時候,也沒那麼容易!”流蘇的心情雖然還沒恢複,但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堵得慌了。
“是咱們開發九川難,還是保全趙鳴光的性命難?”龍鴻煊笑問。
流蘇便笑了起來,她所煩惱的問題根本不是問題,她隻是心情不好而已。不過,現在已經過去了,因為她是寧流蘇,是可以哭著笑的寧流蘇!
“對了,皇上那邊怎麼說?”流蘇好之之後就又離開了龍鴻煊的懷抱。
“韋光荃聽到了傳聞,焉有不急的道理?老狐狸率群臣給皇上施壓,他也快支持不住,不再非要我們住在宮中不可了!”龍鴻煊壓下心底小小的失望,隻要流蘇需要的時候,第一個撲進他的懷裏,就足夠子。
“那就好,太後那裏也不是很堅持了,過兩天咱們就可以回家了。”流蘇頓時覺得輕鬆了好多,“在宮裏被實在太拘束了,一言一行就得萬分小心,生怕做錯了一點點。還是家裏舒服,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龍鴻煊隻是望著流蘇,笑得十分溫馨。流蘇已經把瑞王府當成了他們的家,還有比這個更讓龍鴻煊更開心的事情嗎?至少在瑞王府裏,他讓流蘇過得輕鬆舒心!
“又在傻笑什麼?”流蘇問。
“今天晚上愛妃能不讓本王再在床裏晃啊晃了嗎?”
龍鴻煊有時候真的被流蘇坑得很慘,那日流蘇說晚上她來搖晃床榻,還保證不會影響他們休息。結果流蘇想的辦法就是,把床幔加厚,把燭火變暗,然後在床榻裏係上那個大網,外麵助興的喊聲一起,流蘇就在裏麵晃啊晃,就帶動整個床榻也晃了起來。
隻一晚,流蘇隻在那網裏睡了一夜,第二天起來又是脖子酸又是背痛的,打死都不肯再睡大網。然後倒黴的人就變成了龍鴻煊,他是個大男人,得小心控製力氣,不然晃過頭了,不是床榻塌掉,就是他被晃出去。
這些個夜裏,睡得那叫一個憋屈!
“哦!”流蘇點點頭,“那你跟我睡吧!”
龍鴻煊立即點頭,壞壞一笑,“愛妃,你終於想通了,本王很會暖床的!”
流蘇搖了搖手指,“我有湯婆子就夠了,我會在兩個被窩之間拉根繩的,你最好不要過界。我睡著了,是很容易打人的!”
龍鴻煊歎了口氣,就知道占她便宜是件比全天還難的事情,除非她心甘情願。不過他還是不甘心地多說了一句,“湯婆子會冷的,可是我不會。”
流蘇回道:“湯婆子冷了可以換,你要是太熱了,沒法換的,我會被燙傷的!”見龍鴻煊的臉暗了下來,流蘇笑著挽住了他的胳膊,“走吧,咱們去跟太後商量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