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特來請罪

寧家人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卻是第一個正麵跳出來反對的。寧家的幾位家長把流蘇團團圍在中間,一個個拿出一堆道理義正詞嚴地將流蘇狠狠指責一通,其實歸根結底一句話: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與瑞王怎可私定終身?”

流蘇仍是淡笑從容,寧家是氣她私定終身嗎?根本不是!他們是氣流蘇不肯做一顆聽話的棋子。

如今寧流雲已經廢了,寧家與韋家的梁子也結大了,所以寧正陽把所有的賭注都押在了尹家這一方。流蘇嫁給循王,流妍嫁給裕王,就是寧正陽眼下最迫切的打算。可是流蘇突然來這麼一手,徹底打亂了寧家的布局!寧正陽如何能容忍得了?

“父親此言差矣!流蘇可不敢私定終身,皇太後與外公已經應允,父親若是不信就進宮去問太後娘娘吧!流蘇很累,就先告退了!”流蘇說罷轉身就走。

跟寧家的這些人玩,她已經沒有這份心情了!她的身上驟然壓下南宮家的血海深仇,寧家的這些個東西壓根算不上什麼,且等她為南宮家平反昭雪之後再來好好收拾他們!

“你敢?長輩們還沒問完話呢!”三夫人程香兒突然攔住了流蘇的去路。

“什麼?”流蘇有意無意地撥弄著手上的紅寶戒指,眼神冷若冰霜,似冰鑽一樣直往程香兒的心裏鑽!

程香兒嚇得不敢言語了,流蘇身後有瑞王、有太後,還有紅寶戒指護身,就是殺了她,也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情。五姨娘與二夫人相繼死後,寧正陽就抬了幾個通房丫頭做姨娘,程香兒可不想給那些賤人騰位置。她現在可是寧家獨一無二的女主人!就算洪氏想抓主母大權,也是抓不了多久的!

程香兒默默地讓開了路,連寧正陽與洪氏都啞口無言,對流蘇忌憚著幾分,她還逞什麼強呢?

流蘇睨了她一眼,走了。識相最好,自己還能多留她幾天!不然趙梨容就是她的好榜樣!寧家的這幾個人,流蘇並未放在眼裏,因為她與瑞王成親,最大的阻力來自皇帝!更何況,寧家現下是最需要夾起尾巴做人的時候,能有幾個腦袋敢跟太後瑞王對抗?流蘇真正頭疼的,是怎麼說服皇帝。

瑞王向太後表明心跡,太後不知流蘇已經知道真相,更不知她與瑞王一直在暗中籌劃想要報仇,她當然樂於看到自己最喜愛的兩個孩子在一起的。她以為隻要想法子弄回免死金牌,兩個孩子就有了保障,就會平安無事,白首終老。

榮華郡主自不必說,在她眼裏,她的七哥是最厲害的,當然也要娶個最厲害的女子,這樣才般配嘛!而且流蘇成了她的七嫂,雪牙也成了她們家的了,她真是求之不得呢!

可是太後讚成並不意味著皇帝也讚成,這個疑心病比天地還重的帝王,對付自己最心愛兒子的婚事是慎之又慎的。寧家能出寧流雲那樣的爛汙女子,可見家教並不怎麼樣,而寧流蘇又聰慧過人,心眼太多,還是歐陽懌唯一的外孫女。皇帝已經不能給兒子皇位,若他再不能給兒子一個最好的妻子,那他就太對不起兒子了!

流蘇知道皇帝遲早都會來找自己,索性求上門去覲見了。

“你求見朕有什麼事?”皇帝明知故問,一副很忙的樣子。

“臣女有罪,特來請罪。”流蘇恭恭敬敬地答道。

“哦?你有何罪?”皇帝對流蘇的說法倒是頗感新鮮,不是來求賜婚嗎?倒來請罪了,且看她想玩什麼把戲。

“臣女家中姨娘新喪,七七才過,臣女感傷人世無常,欲與瑞王早結百之好,有違人倫規矩,心生內疚,此罪一也!”流蘇知道這個時候就該把所有的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越是讓皇帝覺得她愛瑞王勝過自己,就越能贏得皇帝的好感。

“寧愛卿不是休了她嗎?怎麼你還喊她姨娘啊!”皇帝最擅長的事情就是雞蛋裏挑骨頭,想做他的兒媳婦可是不那麼容易的事情,韋芙蓉不可以,並不代表她寧流蘇就入了他的眼!

“二姨娘教女不嚴,確實有錯,但逝者已矣,她終究把她最好的年華都給了父親,在臣女的心中,她始終都是姨娘!”流蘇是在告訴皇帝,寧流雲犯下那些事情,是因為她是妾室教出來的蠢貨,所以才會上韋家人的當,可是她寧流蘇不是,她是明媒正娶的正室所生的嫡出之女,體內有著高貴的血統!

“你倒是孝心。”皇帝的話裏分辨不出喜怒。

“臣女慚愧,家父與祖母都不希望臣女嫁於瑞王,臣女鬥膽求得了外祖的應允,愧對家父與祖母,此罪二也!”流蘇可沒有一句謊言,寧正陽與洪氏既然做得出來,那她就在皇帝麵前好好說道說道。好讓皇帝知道,寧家的家長可是沒看上您的寶貝兒子,看上他的人隻是我而已。

“為何?”皇帝果然有些生氣。他最心愛的兒子居然還有人瞧不上,笑話!

“許是家父與祖母覺得不合適吧,他們倒是很看中循王殿下。”流蘇說得十分隱晦,意思卻十分明顯。當然是因為你這個兒子沒有繼位可能啊,沒有前途啊,明知故問!

“哦?你不是最孝順的嗎?還違逆你父親的意思?”皇帝故意皺起了眉頭。

“所以臣女來請罪了!”流蘇將頭埋得更低了,仿佛是個虔誠的教徒在向自己信奉的神明參拜,“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臣女命中注定與瑞王緣分不淺,更何況臣女從小跟外公過慣了閑雲野鶴的生活,隻想與瑞王逍遙一生,過好自己的日子,不與任何人為敵。”

放心,瑞王沒有繼位的可能,我也沒有什麼野心。我與他平平安安,閑享富貴也就知足了。

“你倒是真會選!”皇帝哼了一聲。原來還是看中了他給瑞王的位置,不想陪著循王奪謫爭位,九死一生。可是這麼個聰明的女人,就真的甘心做一個閑散王爺的妃子,碌碌無為的度過一生嗎?

“瑞王也這麼說過臣女,還誇臣女是個小人精呢。”流蘇一提到瑞王,連聲音裏都充滿了歡樂。那害羞的神情皇帝實在太熟悉了,仿佛她深愛瑞王,就如同當年宸後愛他一般。

“你說歐陽老先生應允了?”皇帝多疑的性子又來了。他生怕歐陽懌另有圖謀,那可是自己最心愛的兒子,絕容不得半點閃失。

“外公那日見到了瑞王,也覺得他實稱可靠對臣女一片真心,像極了宸——”流蘇故意頓了一下,聲音小了下去,“宸後。所以沒有反對,再加上臣女撒嬌耍賴,沒有不溺愛孩子的老人,他就答應了!”

“他說了什麼?”皇帝又問。

他的疑心病還真重。當時歐陽懌與流蘇相見的全部情形,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除了不知道他們具體談了什麼。雖說他防歐陽懌就像防豺狼虎豹一樣嚴實,但此時他卻有些自得,歐陽懌到底是開國的閣老重臣,比他女婿有眼光。

“他隻希望臣女一生安樂,別無所求。”流蘇說得情深意切。

隻要是個腦子正常的人,都知道循王與瑞王之間應該選誰,選了瑞王居然可以榮耀一時,可誰知道皇帝百年之後會是怎樣的光景,選了循王卻有可能成為萬凰之王後宮之主,這樣的誘惑,誰能抵擋得了?也隻有寧流蘇是真心愛瑞王,才會與他在一起,也隻有歐陽懌是真心希望流蘇得到幸福,才會允許他們在一起!

“他倒是真疼你。”皇帝故意說道。歐陽懌早跟寧家翻了臉,流蘇是他僅剩的唯一親人,皇帝又怎會不知道?

“臣女與瑞王兩情相悅,得了太後應允才來告之皇上,令皇帝難為,此罪三也!”流蘇說罷已經連連磕了幾個響頭,似乎犯下了天大的罪過。

當年,就是這個人害得南宮家全族覆滅!雖然是韋氏與吳氏具體行事,但罪魁禍首卻是龍椅上的這個男人!而現在流蘇卻要向他磕頭,沒關係,流蘇可以忍,隻要能複仇,受點委屈與刁難不算什麼!終有一天,她要這個高高坐在龍廷上的男人為他的所做所為付出代價!

那位愛他入骨卻被他生生逼死的宸後,那些忠於他卻被他抄家滅族的臣子,還有那些臣子們無辜的家人,他們都在等著他的懺悔,等著他的報應!

“一切都是臣女的過錯,請皇上不要責罰瑞王,傷了父子之情!臣女願意一力承擔所有罪過,求皇上慈悲!”

流蘇投入了十二分的感情,說得連她自己都要感動了。可是她心裏知道,皇帝不會動她。瑞王已經跟他說過非她不娶,而太後也向皇帝開了口,皇帝雖然不肯應允把這祖孫二人,把他們給打發了,可他應該知道流蘇在他們心中的位置。若是動了她,隻怕到時候父子翻臉,母子反目,那可就不是皇帝願意看到的了!

皇帝自然也明白這個其中的彎彎繞繞,有些不快地哼了一聲,“你請了半天罪,說得倒是滿好聽的,你覺得自己應該受到什麼樣的懲罰呢?”

不管怎麼樣,流蘇勾走了他最心愛的兒子,這當然要罰!可是怎麼罰,他說重了,兒子與嫡母會來煩他,他說輕了,他的心裏又覺得不痛快!他就是想看看兒子在流蘇的心裏究竟有多少份量,為了兒子,她能割舍到什麼地步!

流蘇鄭重地回道:“臣女有罪,本該一死謝罪!可是臣女答應外祖,要好好在他跟前盡孝,更答應了瑞王,要陪他一生一世,所以臣女不敢死!可是臣女有罪,又不能不罰!所以——”

流蘇用掌心托住紅寶戒指,高高舉起,“臣女有罪,不配再擁有此戒,當交還皇上,以抵臣女罪過!”

皇帝有些吃驚,他以為流蘇這等聰明的女子,至多不過自請打個板子,甚至是抄抄佛經什麼的,絕不會把禦賜的紅寶戒指交還回來!韋家人可是看她十分不順眼哪,時時刻刻都恨不得要了她的命,她有紅寶戒指護身,至少可以抵擋一二,若是交了出來,韋家人再無顧忌,她這條小命可就懸了!難道她愛煊兒,真的勝過了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