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另有所圖

尚未從爆炸中緩過神來的眾人聽到這句話,頓時嚇住了,原來是這婦人在玉觀音裏埋的炸藥?真是好歹毒的用心,好狠辣的手段啊!

“來人!來人!”吳夫人驚慌失措,不知該往哪裏閃避。原先在她身邊的吳夢歆早不知嚇得跑到哪裏去了。

鎮西侯竟然一時呆住了,沒有做出反應。流蘇覺得奇怪,於情於理他不是都應該幫著吳夫人製服這個瘋婦的嗎?還有那些隨著瘋婦趕進來的管家仆從,一個個投鼠忌器的模樣,也令人生疑。

到底是什麼原因?流蘇銳利的目光一直探進鎮西侯的眼底,才發現他對那婦人竟有一絲眷念與不忍。於是豁然開朗!

那瘋婦已經衝到吳夫人的麵前,一把拽住了吳夫人的頭發,用力一扯,竟拽下來好大的一團。全是假發!原來吳夫人頭發稀疏,飽滿的發髻全靠假發來填充,如今被那瘋婦拽掉假發,發釵掉了一地,現出了癩痢頭真麵目,醜陋不堪,並且滑稽!

吳夫人尖叫著,捂住了自己的頭!

青竹忙請示流蘇。流蘇回道:“別人的家事,咱們不便插手!”

那瘋婦發現自己抓的是假發,就惱怒一扔,又張牙舞爪地撲向了吳夫人,鐵了心要與對方同歸於盡。吳宗嗣再也看不下去,猛的擋到了吳夫人的麵前,將那瘋婦推開,正聲警告道:“這位夫人,有什麼話好好說!”

吳夫人仿佛盼到了救星,死死地躲在兒子的身後。吳宗嗣柔聲安慰道:“母親別怕,有兒子在,斷無人敢傷您分毫!”

那瘋婦本被推開,聽到“兒子”兩個字,大受刺激,又衝了上去,淒厲地尖叫起來,“她殺了我兒子!她自己生不出兒子,就來殺我的兒子!她殺了我的兒子!我要炸死她!炸死她!”

吳夫人破口大罵,“你這瘋婦!嗣兒是我懷胎十月所生!你怎麼敢胡說八道!瘋子!瘋子!”

程敏兒嫁給吳銘東不久,就生了嫡長子吳宗嗣,從而鞏固了她嫡妻的位置。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幾年後又生了嫡長女吳夢歆,吳家的子嗣雖不豐厚,但也算是兒女雙全了。像寧家,寧左相倒是娶了幾房妻妾,還不是一個兒子都沒生出來?更不要說吳宗嗣這樣爭氣,年紀青青就已經立下赫赫戰功,被封為正三品的武功將軍。尤其難得的是吳宗嗣對父母十分孝順,對妹妹也十分疼愛。

人人都道是吳家的祖墳冒青煙,得了這樣一個好兒子!兒子嘛,隻要夠好,多少並無所謂,若是生個敗家的兒子還不夠添堵的呢。所以世家大族的正妻有哪一個不羨慕吳夫人的!

若說方才眾人還等著看吳夫人的笑話,這時已經百分百斷定,來人是個十足的瘋婦了!紛紛站到了吳夫人這邊,去譴責那瘋婦去了!

瘋婦卻大叫著:“我沒有胡說!我沒有胡說!是真的!她殺了我的兒子!殺了我和侯爺的——”

瘋婦的話突然止住了,因為她的脖子已經落到了鎮西侯的手中,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又如何能說話呢?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鎮西侯的手卻越勒越緊,爾後猛的一用力!

瘋婦雙目圓瞪,極其痛苦地拚盡了全身的力氣,“老爺,你說要為……”

不好!流蘇立即低聲吩咐青竹,“快!我要她活!”

“晚了!”青竹正要行動,卻聽得喀嚓一聲,於是搖頭,“人已經死了!”

“父親!”吳宗嗣叫了起來。

一個瘋婦而已,打發了便是,為何父親要當眾殺了她?縱然是個瘋婦,也是一條人命呀,也有父母親人,難道他父親就沒有一丁點憐憫之心嗎?父親總說他太過仁慈,是,在戰場上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可眼前的這個人是他們雲蒼的百姓啊!是個手無寸鐵的可憐婦人啊,父親怎麼就能下得了手?

“此瘋婦意圖殺害我的夫人,我情急之下將其製服,有驚擾各位之處還請見諒!”鎮西侯冠冕堂皇的一句話,就掩蓋了他當眾殺人的罪行!而被他殺死的婦人本該是最有資格得到他歉意的,現在卻成了罪有應得!

如此荒謬的場麵,得到的卻是在場眾人毫無例外的附和!他們隻知道自己剛才被炸傷了,卻不知道那婦人所放的炸藥根本不足以要人性命,她不想害死無辜的人,隻是想給害死她兒子的人一個教訓!說到底,不過是求一個公道罷了!

“不晚,至少我們還有一個死人,死人有時候也是會說話的。”流蘇的聲音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現在也隻能賭一賭運氣了,是她低估了吳銘東的心狠手辣,後悔沒有早一點讓青竹出手。她望著鎮西侯,目光如鑽頭一直鑽入那老東西的眼底,一團和氣不過是他刻意製造出來的假相,此時的他正在害怕、擔心、焦慮!

有趣!到底是什麼東西令這老東西如此擔憂,以至於方才這麼急切地動手呢?

恰在此時,有管事的媽媽跑來報告說吳夢歆的珠寶丟失了。吳夫人經過了剛才的驚嚇,哪還有心思去管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鎮西侯也不欲去管,隻想快點送客善後,可是偏偏這時候春玉樓的師兄摔了一跤,懷裏的金釵珠翠摔了一地!

“這……不是……”他結結巴巴地辯解不清!

“這不是——”已有眼尖的貴婦認出了這些東西都是吳夢歆的隨身飾物。

這些東西可都關係一個女兒家的清白名譽,怎麼可能輕易被一個男人偷了去?尤其還在這戒備森嚴的鎮西侯府,顯見這男子與端靖縣君的關係很不一般呢!所以那貴婦硬是把話給掐斷了,免得惹怒了吳家,可在場的人又有哪一個不是人精?麵上不說,心裏還能有不明白的?

吳夢歆已是慘白了一張小臉,“他怎麼會?他怎麼會!”

鎮西侯更是勃然大怒,“好啊,偷東西都偷到我家來了!來人,把這賊人拉下去喂狗!”

春玉樓的師兄還欲狡辯,早被吳家的家丁軍士們五花大綁的拖走了。戲班子眾人連半個字都不敢吐,老老實實地呆著原地,就怕被遷怒。班主更是急忙出來撇清關係,言語中帶著利害,他太清楚吳家為了保住自家女兒的名聲是什麼都能做得出來的!

這戲班子怕是保不住了,不過春玉樓是不怕的,像他這樣的名角,隻要他點頭,有的是大戲子搶著要他。

痛快!春玉樓立即敏銳地意識到是誰幹的好事!望了流蘇一眼,似是表達謝意。

流蘇隻輕輕一提唇角,優雅,恬淡,那一抹淡笑仿佛是這世上最無害的。

小小跳梁小醜也敢假借春玉樓之名,跑到她的門前言語輕挑,又想盡辦法欲毀她名聲。她怎麼可能讓他活過今天?這蠢貨隻怕到死都不知道他身上的那些東西,是流蘇讓青竹偷了並找機會藏到他身上的!

鎮西侯以為殺了此人,就能保住他女兒的名聲了嗎?錯!別人隻會說鎮西侯是為了掩蓋家醜,才當眾下令殺人。這種事隻要出現,就會惹來無盡的流言,無論你怎麼做都是都隻會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事後,人們不再會記得寧流蘇曾被人陷害與男人私會,人們隻會記得鎮西侯殺了在賀禮裏埋炸藥的瘋婦,隻會記得那個藏了端靖縣君貼身首飾的戲子喪命於吳家,然後不停地去猜測瘋婦、戲子與吳家的關係!最後會有無數個版本在京都的上層流傳,而端靖縣君的名聲會越來越臭!

鎮西侯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幫著外甥女去陷害流蘇,最終卻賠進了他自己的親女兒!要怪就怪他惹錯了人!

之後,吳府就送客了,鎮西侯與他的妻女都已經精疲力竭,全靠吳宗嗣一人送走了全部客人,雖然他並不擅長做此等應酬之事,但這個時候也隻有他還有力氣來支撐鎮西侯府的體麵了!

眾賓客都是帶傷離開的,雖然最嚴重的也不過是輕淺的皮肉傷,走時卻一個個都在喊疼,尤其是女眷,一個個拿喬作勢。仿佛是要吳家記得他們與吳家共同患難似的,又仿佛是為了吸引吳宗嗣的注意。

京都的貴女都知道這位年輕有為、英氣非凡的將軍前途無量,而且還是鎮西侯府唯一的繼承人,那些或因父親官職不高或是母親出身不高、無緣皇族的女子,都把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隻是這位新貴對那些矯弱造作的女子全無半點興趣,隻去詢問寧流蘇的傷勢,那眼中再真實不過的關切,已將他的心思全部出賣。

聰明的流蘇又怎麼會不知道?隻是,她並不領他的情,淡淡地說道:“謝謝吳表哥關心,我沒事,吳表哥還是多關心一下長姐吧!她好像受了不輕的驚嚇!”

寧流雲確實被爆炸嚇壞了,不然早就跳起來指責說一切都是流蘇在背後搗鬼了。雖然她沒有證據,青竹也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但一定會引起鎮西侯的懷疑,那流蘇與吳銘東之間連短暫的相安無事都沒有可能了。

流蘇不會放過鎮西侯夫婦,凡是想害她的人,這一世她一個都不會放過!她又望了一眼哆哆嗦嗦的寧流雲,不是想殺她嗎?就這麼點膽量?她還沒有還擊呢!

流蘇笑了。寧流雲,你既然沒本事殺掉我,那等著下地獄吧!

吳宗嗣被流蘇這樣一說,就真的去找寧流雲了,因為流蘇說完這句話就去滿臉笑容地拿吳宗嗣問她的話去問裕王了。裕王當然是滿心歡喜,他雖然眼羨韋大小姐的美貌,但對著同樣美貌絕倫的寧流蘇也是想入非非的。俗男就是這點賤,縱然有了天底最好的,也還是不願放過其他的,哪怕覺得她們次一點、差一些!

流蘇與裕王說著話,又把寧流妍給招了過去,幾個人相談甚歡。三夫人見這情景,自然以為流蘇與裕王套近乎是為了給流妍鋪路,心裏很是滿意,又怎會想到流蘇根本另有所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