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態度冷漠話中帶刺,令龍弘燁心頭不悅,不解他眉目傳去的情誼也就罷了,何故給他如此冷遇?他可是最尊貴最受皇帝寵愛的皇子啊!到哪裏不是被人捧著,他能紆尊降貴看上她,那是她的造化!她應該感恩戴德,怎麼膽敢拒他於千裏之外?這個放肆的女人!
他倒記起來了,對方可是連他母親都敢膽挑釁的人!這樣的女子是該好好的管教!
“沒事就好!”龍弘燁的臉上並沒有一絲異常,突然極輕的驚訝一聲,問道,“流蘇小姐的耳墜子呢?是不是剛開混亂的時候弄掉了,這可不好,萬一被匪徒或是其他身份低微的人檢了去,實在有損小姐清譽。本王這就派人把你找回來!”
寧流妍原本還在為母親受傷而擔心,聽到流蘇的耳墜子掉了,立即就把她母親拋到腦後了。如果真的掉了,二姐的名譽就完了,那麼循王殿下是不會娶一個聲名受損的女人的,就是他想,怡妃娘娘也不會答應!
她睜大眼睛,等著看好戲!
“多謝殿下關心,流蘇就是擔心歹人用心險惡,所以方才已經把貴重的首飾都收起來了。”寧流蘇要是輕易讓你們這些歹人如願,還是寧流蘇嗎?“殿下可要檢查一番,看看是否有失?”
龍弘燁立即擺手,“自然不必,小姐保管好了就好,本王隻是關心。”若是檢查,那性質就不一樣了,他本是跑來幫忙施恩於寧正陽的,不想生出其他事端。
“關心?”流蘇的眉梢輕輕一挑,“流蘇還以為這個時候第一個過來關心的人會是父親呢,倒沒想到竟然勞動惇王的大駕!”
好個厲害的丫頭!居然倒打一耙,拐著彎罵他別有用心!不過,龍弘燁的麵色仍是不變,解釋道:“寧三夫人受了傷,寧相爺實在擔心走不開身,又放心不下你們,所以讓本王代勞。”
是嗎?隻怕是惇王自己主動說要來的吧!打的什麼算盤,他自己知道!
“多謝殿下,今日殿下相助之恩寧相府沒齒難忘。”流蘇又是一禮,不待對方客氣一番,又道,“三娘受傷,流蘇與妹妹要趕去看望,還請殿下移步。”
好狗不擋道啊,龍弘燁!
龍弘燁的眼中閃過一絲尷尬,“正好,本王與你們一起,確認三夫人沒事,本王也可以回去了。”
於是一行人奔向老太君的馬車,流蘇因為不想看見龍弘燁所以一路走得飛快,但仍沒有忘記仔細觀察四周的場景。雨在這時已經變小了不少,地上橫了幾具屍體,血腥味很是衝鼻,當然還有另外一種氣味引起了流蘇的警覺。
老太君的馬車隔得並不遠,眾人很快見到了三夫人,她流了不少血,嘴唇發白,神誌半清醒半昏迷。寧流妍大哭著撲了上去,若蘭也跟著在一旁抹淚,“三夫人,四小姐來了,她好好的呢,您就醒一醒,看一眼四小姐啊!”
流蘇與喜蘭對望一眼,瞧瞧人家丫頭多會說話!
不說自己沒攔住三夫人,讓她過來受傷。因為如果三夫人沒來受這個傷,那明顯老太君就得受傷,這不是詛咒老太君嗎?當然不能說。
也不說自己為了三夫人的囑托,為了好好照顧四小姐,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趕來看三夫人。那就等於是在解釋,解釋就是掩飾,這不是平白無故給人留下把柄嗎?蠢人才會這麼說!
她隻說自己把四小姐毫發無傷地帶來了,她漂漂亮亮地完成了三夫人交待的事,她是個忠仆啊,不僅無過,而且有功呢!
老太君也在一旁捶胸頓足,“都是為了救我這個老太婆啊,不然三媳婦也不會受傷!都怪我呀,都怪我!”
寧正陽在一旁勸解著,“母親!這怎麼能怪您呢?要怪也怪那些匪徒不長眼,竟然敢劫殺咱們寧相府的馬車!真是豈有此理!”
他越說越氣,似恨不得將那些匪徒千刀萬剮!
可真的是那匪徒不長眼嗎?他們高喊著殺寧正陽的口號,明擺著就是衝著他來的!但他卻不敢在惇王麵前提這件事,這年頭哪個當官的背後沒有一本黑賬,即便是看上去很廉潔的人也是如此。
老太君也罵道:“這群貪財不要命的東西!可憐了我的好媳婦呀!”說罷又是抹淚,若真有一滴是為兒媳而流,她就不是真的洪氏了。
母子倆一唱一和,可惇王龍弘燁並不是好糊弄的人,他立馬道:“本來這就下令京兆尹徹查此事!”
查?要查也是他自己私下查!要是被官府的人順藤摸瓜,他那點事還兜得住嗎!?寧正陽急忙道:“多謝惇王殿下的好意,隻是為人父母者,不能不為子女考慮啊!今日馬車被劫,老夫的兩個女兒都在車上,這要是傳揚出去,隻怕有損她們的閨名啊?所以還是請惇王殿下代為保密。”
流蘇眉頭一動:是嗎?你是怕傳揚出去,被有心之人利用,毀了你的賣女大計吧!父親!為了掩飾自己的那些髒事,居然拖她們姐妹出來當擋箭牌,還擺出一副慈父的模樣。做得可真是好呀!寧正陽!
龍弘燁回道:“既然寧相爺執意如此,那好吧。今夜就當咱們從來沒有相遇過!本王先回去了。”
寧家人立即道:“恭送殿下!”
龍弘燁擺手,“不必多禮。”轉身離去,走之前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流蘇一眼,沒有能逃出他手掌心的女人,他倒要看看寧流蘇到底有幾分能耐!
流蘇一臉淡漠,連一個回禮都不會給他。他今天的戲唱完了,可以回去睡了。唱得很好,不動聲色地就賣給寧家所有人一個大人情,還握著寧家的把柄幫著寧家息事寧人,而且不用擔心皇帝知道後起疑,盡可以推到寧家頭上。保護兩位千金貴女的聲譽,多好的借口啊!
這一邊流蘇一行再次起程,那邊管家已經帶著護衛來接來了。一行人安全到家,五姨娘遠遠地就迎了出來,說是如錦上吊自盡了,還後悔自己沒有看好她,好好的一個丫頭就這麼沒了。可是寧家的主子們沒有工夫聽這些廢話,不過是一個丫頭,死了就埋了,安撫一下家人就完了。
他們關心的是三夫人的傷。老太君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請家醫,結果在回來的路上管家就已經派人去了。寧家已經換了新的家醫,是一位姓呂的大夫,身世清白,是由老太君的一位故交介紹來的,經過一番考查確實可信,寧家才啟動用了他。
他給三夫人看診後,說是幸好匪徒的刀偏了,沒有傷到緊要部位,隻是皮外傷,修養幾天就會好的。他有私製的藥,三夫人用了不會留疤。隻是三夫人的傷因為醫治得遲,流了太多的血,就不容易養回來了。不僅得好吃好喝的供著,補血的東西一樣不能少,還要小心地哄著,不要惹對方生氣激動。
老太君與寧丞相都用心地記下了。
洪氏隻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三媳婦衝過來為她擋刀的情形了。明晃晃的刀尖指著自己,鋒利的刀刃似乎隨時要把自己削成兩半!那樣凶險,那樣可怕,她甚至在程香兒的床前許下誓言,要把那幫匪徒抓到殺光來為兒媳報仇!
洪氏給程香兒撥了府裏最好的補品與藥材,又派出府裏最細心周到的丫頭婆子過來伺候。一切安置妥當之後,才回去休息了。其他人也都各自散了,隻有寧流妍與若蘭在榻前繼續陪著。
流蘇演了一夜的戲,又看了一宿的戲,實在太累了,回到了落英閣就睡下了。很奇怪,是回到相府以來睡的第一個安穩覺,香噴噴的,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喜蘭那丫頭給吵醒:
“小姐,小姐,快起了!循王殿下一大早就來看您了!”
流蘇翻了個身,難得的耍起了小女孩的脾氣,“不要吵……”多少個夜晚,夜不能寐,又有多少個夜晚被生生嚇醒,難得這樣的好覺,就容她貪睡一會兒吧。
喜蘭卻不依不饒,“我的好小姐,你快起來吧!聽循王殿下的侍衛說,循王四更天就出門了,一直到相府門前等到天擦亮才敲門,在花廳裏與老太君聊天都聊了好久了,就等著你去呢!”
流蘇絲毫不為所動,“讓他等著!”
喜蘭再接再厲,“哎呀小姐,你不知道四小姐一聽循王來了就丟下三夫人膩到了花廳裏,你要是再不去,循王就被四小姐給搶走了,到時您可別後悔!”
“她敢!”流蘇一下子坐了起來,突然發現這已經不是前世了,她是不會讓寧流妍再去害循王的,又軟軟地躺了回去,“她搶不走。”
喜蘭無語,“小姐!”其實她想把流蘇叫起床,並不全是可憐龍炎彬的一片癡心,更重要的是她想知道星夜劫馬車的到底是什麼人。於是她就在流蘇的繡鞋旁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天,“二小姐,您說到底是什麼人那麼大膽,敢在官道上劫殺貴人的車馬?難道是府裏不能出門的那一位?”她指的是二夫人,想那趙梨香母女以前幾乎沒有缺席過這樣重大的宴會,這次卻被洪氏罰得出不了門,連精心準備的嫦娥舞也拱手讓給他人,心裏豈能不惱恨,所以才會派人去找老太君的麻煩,恨不得一刀砍了她才好。
流蘇閉著眼睛道:“是啊,在這個時候出了這樣的事情,任誰都會往二夫人的頭上想的。”
喜蘭察覺出不對,“對哦,刺殺老太君這麼重大的事情,她一定會把自己摘幹淨了再動作,不會故意留給別人懷疑的機會。那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