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一下被捏住痛腳,有話說不出!得虧宋媽媽在身邊提醒,她一把抱住流雲淚流不止,“我承認這些年我為著雲兒的培養,對流珠有所疏忽。可流珠的資質大家也是知道的,她畢竟是四妹的女兒,我當真是盡了力的。流珠做出這種事,我的心痛如刀割一般……”
說著就痛哭起來,隻換來三夫人一個輕蔑鄙夷的目光。她抽抽搭搭的哭了一會兒,見不起任何作用,又繼續道:“這件事我的確有錯,是我沒管教好流珠,請老太君責罰,無論如何嚴懲,兒媳都無話可說!隻是請老太君與老爺看在雲兒遭此大難的份上,不要遷怒於她!”
事到如何,必須得有個人出去承擔失敗的後果,在自己與女兒之間,她隻能把自己推出去。女兒還有美好的前程,絕不能牽扯到這件事情裏來。
然而三夫人是絕對不允許她輕巧脫罪的,“聽二姐這意思,流珠出了事是怪她自己沒長好了?當初誇流珠乖巧懂事,非要領去撫養的人可是你!”
二夫人死死咬緊牙根,頭一次對多年的手下敗將示了弱,“是我不自量力,領回去卻沒本事教養好!”
宋媽媽適時道:“夫人是可憐那三姑娘沒了娘,出自一片好心啊,女大十八變,樣樣不由娘,誰能知道三姑娘會變成這樣呢?”
三夫人的眼神如尖刀般狠狠從宋媽媽的臉上劃過,心中的憤怒簡直無法抑製,這些年自己明裏暗裏吃了多少虧,十有八九都是老東西在背後給趙梨容出主意!她已經按照老太君的意思沒有一查到底,可趙氏還妄想與她女兒一起脫罪!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好一句兒大不由娘!”三夫人冷哼一聲,“瞧流雲病得這樣厲害,不如再去把郭太醫給請回來,仔細瞧一瞧!”
二夫人一夥聽了這話,全都打了一個寒噤。剛才郭太醫來時,二夫人與宋媽媽還特意擋住流雲,就是害怕有人提起此事,好在流珠出了大事沒有人想起這一點。寧流雲根本就沒病,隻是刻意變瘦了些,然後又精心畫了個病容的妝。現在三夫人揪住這個不放,顯然她並非沒有想到這一層,而是在等合適的時機揭露。
不過,這並不是最要緊的。二夫人仔細地望了望老太君與寧正陽的神色,畢竟流雲得天獨厚的條件擺在那裏,他們還是不會輕易放棄的。然而同時他們也需要她做出一些讓步來平息三夫人母女的怨氣。見宋媽媽朝她點了點頭,她下定決心獨自承擔一切。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大廳裏,一邊流淚一邊道:“老太君,老爺,千錯萬錯都是梨容的錯。是梨容沒有教養好流珠,也是梨容沒有照顧好雲兒,梨容連一個母親都做不好,又有什麼能力去管家呢?梨容願意全付交出當家主母的權利,隻一心照顧雲兒。”
她拿出宋媽媽常勸她的話安慰自己道:女兒已經十六歲了,早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她一定要幫女兒押對寶,從此踏上青雲路。至於程香兒母女,等流雲風光嫁了之後,她便再無顧忌,還愁奪不回當家主母大權嗎?屆時流妍尚未長成,她一定會將今日所受之辱加倍還給她們。現在,就讓她們先得意一段日子!
老太君對兩位兒媳能夠各退一步的做法,十分滿意。她要的是平衡,是家族利益的最大化,平時她們有什麼小動作她都不會計較,但若是誰妨礙了這一點,都別怪她不客氣!好在,這兩個兒媳還算是明白事理,也不枉她大半夜的在這裏坐了這麼久!
“既然二媳婦如此自責,那便依了你的意思。從今往後,就由三媳婦來當這個家吧!”老太君朝三夫人一笑,帶著幾分示好的意思。以往雖然說是兩位媳婦輪流掌家,但因為二夫人一直抓著權力不放,仗著娘家勢重,又凡事壓了三夫人一頭,三夫人真正掌家的機會並不多,而且當家之時也多受掣肘,當不了多久,權力又被二夫人給奪了去。
三夫人也知道老太君這一笑,三分示好,七分示警。別給臉不要臉,沒完沒了地鬧下去!她咬了咬牙,仍是氣不過,說道:“就因為二姐的疏忽流珠的一輩子都毀了,二姐就這樣輕易地推脫了,還口口聲聲要一心照顧雲兒,流珠也是跟著你長大的,她不是你的女兒嗎?你就一天也不去照顧她?”
二夫人的臉色瞬時變得蒼白,“三妹是要我不顧雲兒,去照顧流珠嗎?”
三夫人不答,隻狠狠丟下一句,“當真是一分母女情誼都沒有啊!”
二夫人恨不得立刻要了三夫人的命,可是她卻什麼也做不了!她以為這種無力感自歐陽玉初死後,她就不會再有了,可是想不到……
卻見宋媽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手心手背都是肉,二夫人脫不開身,老奴願去照顧三姑娘。”
二夫人立即慌了,她不能失去宋媽媽,絕對不能!可是三夫人厲聲指著宋媽媽的鼻子,“你算是什麼東西?一個奴才,能代替得了母親嗎?”
“夠了!”老太君不想看這場鬧劇再繼續下去,她也知道不多補償三夫人一些,這件事情消停不了,便朝二夫人說道,“我看雲兒這次中的毒咒十分厲害,一時半會兒也驅不幹淨。你就搬去彩雲軒,一心一意地照顧她吧,直到她康複為止。至於宋媽媽,平時不是挺得力的嗎?竟讓流珠出了這樣的事!拖下去打四十個板子!還有那趙家,給我徹底斷了!”
主子犯事,卻要打仆人的板子,這就是世家大族的規矩啊。不過二夫人母女這次已經算是很慘了,禁足在彩雲軒裏,老太君一天不說流雲病好,她們倆個便一天不能出來。誰叫她們一再挑起事端,還妄圖除掉三夫人母女,鬧得家宅不安!這是老太太給她們的教訓!
而且這之後,老太君會零零碎碎給她罪受,直到她安分守己為止!
寧流雲一聽老太君還是不讓自己去赴中秋宮宴,心裏難受得如同火燒一般。她為了中秋之宴,特意研究了嫦娥妝,又編排了嫦娥舞,定能一舞驚人,竟然沒有連露臉的機會都沒有了嗎?她如何甘心!
“雲兒,還不快來謝謝老太君與你父親的恩典!”二夫人深知女兒的脾性,所以一再向她示意。
隻見她雙眼死死地盯住自己的母親,眼裏泛著瑩瑩的淚光,她不甘心!十二分的不甘心!為什麼,以前她們算計二娘就算不能全勝,至少也能全身而退,為什麼這一次她們會敗得這麼慘?宋媽媽與娘都搭進去了不算,連她自己也搭了進去!
“大小姐!”宋媽媽見寧流雲坐在那裏不動,也忍不住出言提醒。夫人都是為了她好呀,如今隻要這點懲治,就將這件事件對付過去了,以後不會有人再提,於她們現在的處境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罷了,罷了,雲兒還病著呢,就下去休息吧。”寧正陽開口說道。今天鬧了這麼一場,總算可以結束了。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呆了!唯小人與女子難養,聖人說得真是一點也沒錯!
老太君當然知道兒子早已不耐煩了,她的心中也甚是愧疚。原本這後院一向安靜太平的,今日卻鬧出這麼大的事,當真是家門不幸,兩房媳婦更是幾乎要撕破臉來。看來是孫女們長大了,到了多事之秋了!
不過,她自信隻要與媳婦們分別好好談一談,點明利害,還是能夠和平相處的。於是她又說了幾句話,便讓眾人都散了。
寧流雲“重病在身”,仍由仆人攙扶著回內室,流蘇隻站在後麵怔怔看著,仿佛很是擔心的樣子。其實,她是在欣賞她們母女的表情,把一張絕色的俏臉擰巴成恐怖猙獰的模樣,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見到的。
老太君瞧見了,便向流蘇招招手。三夫人與寧流妍慢慢地往門外走著,隻能看見她們倆說了好些話,流蘇還流露出為難的神情,不過最後好似答應了什麼一樣。
她們出了院子,三夫人本意還要等流蘇一會兒,問問老太君是不是對她有什麼交待。無奈流妍已經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隻得陪著孩子先回去再說。一路上,若蘭一個勁地捂著心口,“今天真是好險啊,差一點咱們就要被二夫人給算計死了。”
三夫人也是心有餘悸,“何嚐不試呢!我真想不到趙梨容連這麼狠的法子都敢使,神鬼之事都用上了,也不忌諱?老太君雖然明裏不說,可心裏卻是知道誰在那裏亂嚼舌根說如墨變鬼作祟的!老太太最恨違逆她的人,以後有得趙氏罪受!”
若蘭點頭,可隨即還是歎了口氣,“可她到底沒有嚴懲二夫人母女,還示意您退開一步。”
三夫人道,“我縱然有一千個一萬個不甘心,也不能不賣老太君這個人情!我不及趙氏底子硬,所能依靠的也隻有姐姐,姐夫雖說對我也不錯,可到底跟那趙氏更親一些。”
若蘭急忙勸慰道:“所幸武功將軍與端靖縣君都與您親近,他們將來必是大富大貴之人,依奴婢看,夫人的後福比誰都足!再者,話說回來,老太君顧忌著二夫人後頭的人,那也顧忌著您後頭的人不是?不然怎麼急著要與侯爺夫人修好呢?”
三夫人點頭,“這點我也明白,隻要我們後頭的人在,我與她在寧府裏誰也別想除掉誰,老太君頭一個不答應!”
若蘭道:“二夫人這次賠了夫人又折兵,以往她可從來沒放手過當家主母的權力,如今還被圈禁了,這可是咱們的大好機會,夫人可要好好用起來才是呀!”
三夫人笑了起來,眼裏映出一絲狠毒的光,想要置她們母女於死地,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不!她的報複才剛剛開始。這些年她與妍兒所受的委屈,要千百倍地還到趙氏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