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怔了一怔,老爺從未對她說過這樣的重話,還當著她的麵親自將那小賤種扶起來,好言相慰。若是眼神可以殺人,她此時一定已經將流蘇千刀萬剮了!
她拚命壓下怒火,一再告誡自己現在不是發怒的時候,要先把老爺對付過去再說,這件事她既然敢做,自然是備下一套說辭了的:
“是妾身一時糊塗沒來及稟報老爺,妾身請高人算過,說檀龍年正月生的女子是災星,克日衝月,妾身是擔心老爺與老太君出事才按照破解之法,將流蘇嫁了出去的!”
她一邊柔聲細語地說著,還不忘一邊扮出賢妻慈母的樣子,
“流蘇雖不是在妾身跟前長大的,可到底是老爺的骨血呀,若不是這克日衝月實在凶險,妾身哪裏舍得讓她嫁人?巴不得多留她幾年呢!妾身想流蘇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定然不願看到老爺與老太君有事,是不是?”
說罷朝流蘇望去,說不盡的慈母般的溫柔,可那目光卻是冷冽的,帶著高高在上的強硬,這是要逼迫流蘇承認一切都是她自願的!
流蘇心中冷哼,如此拙劣的技倆她前世怎麼就沒看出來呢?那樣輕易的就被瞞騙了過去,還當場下跪承擔所有的罪責,讓趙氏輕而易舉地逃脫!
三夫人程香兒早就坐不住了,出言譏諷道:“喲,這馬上都八月中秋了,一年都過了一大半了,二姐才找人算出流蘇是災星呀?怎麼接她回府之前,都沒聽你提過呀?二姐這是找的什麼高人算的呀?塞了不少銀子吧?”
二夫人臉色一變,旋即便恢複如常,“三妹,這事關係著老爺與老太君,是能胡說的嗎?”
三夫人可不是個好糊弄的主,柳眉一擰,“我胡說?那就把人請來,當麵對質!”
二夫人不過信口一說,哪有什麼高人?立即惱羞成怒,程香兒這賤人就知道跟她作對,與她同為平妻不算,連主母的當家大權也分去一半。寧流蘇不過十四歲,怎麼知道在嫁衣裏麵穿孝服,還就那麼巧,遇到了老爺,一定是這賤人使的壞!
胸中已是滿腔怒火,可麵上仍是不改顏色,“高人可遇而不可求,三妹怕是沒那樣的機緣!”
“夠了!我還要馬上進宮去,這件事情到此為止。”寧丞相皺著眉頭,已是十分不耐煩,他一把拉起地上的流蘇向眾人道,“流蘇是我的女兒,相府的二小姐,她的婚事由我做主。”
什麼?二小姐?老爺竟然承認這小賤種是嫡出之女?二夫人如何能咽下這口氣?自己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倒叫這小賤種得寸進尺了!
“可是已經答應了鄭屠戶,堂堂相府總不能言而無信吧?”事件鬧到這一步,趙氏還不肯放棄最後一線希望,渾然忘了此事皆是因她而起,就算要解決也該由她來傷這個腦筋。
“你還好意思說,不都是你自作主張?!”寧丞相怒氣衝衝,一句話就把二夫人給嗆了回去。
“老爺可別氣壞了身子。”三夫人急忙上前去撫寧相的胸口,壞笑著朝一直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如錦瞟了一眼,“二姐說得不錯,堂堂的左相府可不能失信於人。既然說的是嫁丫頭,那便就把二姐的丫頭如錦嫁了吧!”
“不要啊,夫人!”如錦本就在提心吊膽不知二夫人會怎麼處罰她,聽了這話頓時大為驚慌,一邊磕頭一邊苦苦哀求,“如錦還小,還要伺候夫人,求夫人不要把如錦嫁了……”
二夫人的眼中掠過一抹陰毒,她的確對如錦辦砸事情非常不快,那是必須懲治的,可當著三夫人的麵,她是怎麼都不會讓那賤人如意的!
趙氏冷哼一聲,似笑非笑,“我倒是覺得三妹身邊的丫頭若蘭更合適!好像也是檀龍年出生的吧,正好替流蘇嫁過去,反正三妹妹心疼流蘇,不會舍不得一個丫環吧?”
若蘭比流蘇大了一輪,是三夫人的心腹。三夫人立即惱道:“二姐自己惹出的事,倒叫別人去給你擦屁股嗎?”
老爺嗆她也就罷了,這賤人也來捏她痛腳?二夫人毫不留情地回道:“三妹好歹也在府上呆了多年,怎麼說起話來就是改不了當丫環時的稟性?”
三夫人最恨別人揭她的老底,且不說她已是相府平妻,她的親姐姐程敏兒還是司馬大將軍的元配妻子、少將軍與端靖鄉君的親娘,當朝一品命婦!
待要還嘴,就見丫頭嬤嬤們扶進來一個年近半百的貴婦人,一襲深色華衣,容顏莊重,神情肅穆,步伐穩健有力,正是相府的老太君洪氏。
眾人忙起身相迎,就連一直默不作聲的五姨娘和三姑娘都急忙站起,三夫人更是湊上前去攙扶,“老太君,您快來評評理。”
老太君並不搭理這一屋子的女人,而是徑直朝寧相道:“正陽,你怎麼在這裏?這時候不是應該率百官接司馬大將軍入宮赴宴的嗎?”
她的口氣裏微微透出了擔憂與責備。寧丞相十三歲喪母,之後便由這位庶母一手帶大,與親生母子並無區別。正是由於這位庶母教子甚嚴,命他凡事以國家大事為重,寧丞相才能有今日之成就地位,因而對她比親娘還要敬重三分。
寧丞相一見她進來便鬆了口氣,朝廷上的事情他已是耗盡心力,回家還要去管後院之爭,實在煩心。多虧有他母親從中調衡,這些年才寧安無事。
他簡單說明經過,便拱手告退。
十六歲的大女兒寧流雲與十三歲的四女兒寧流妍還在宮裏,朝堂同僚如狼似虎,聖駕麵前更是容不得半分差錯,他必須趕去照應。
洪氏慈愛地一擺手,“快去吧,別耽誤了你的正事。”然後才在正位上坐下,有些不快地朝幾位兒媳皺眉道:“怎麼我才剛出去一會兒,家裏就出了這麼大的事!?”
趙氏與程氏便互相指摘對方的不是,洪氏怒斥道:“還嫌鬧的笑話不夠大?”倆人這才閉了嘴,洪氏冷冷地朝二夫人道:“既然事情是由你而起,便交給你處治吧。”
言下之意便是要趙氏把自己的丫環嫁出去平息此事,如錦聽到這話簡直如同五雷轟頂,完完全全呆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