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師父自己就是個粗人，隻會看幾本兵書，不過我後來自己去山下偷聽了幾年先生教學，應該也算得上是個肚子裏有墨水的。”
“那三姐之後有何打算？”
威遠老將軍已經年邁，蘇蘭現在的年紀，也該找個合適的人家定下了，否則再拖下去恐怕不好。
“說起打算我就心煩，其實這一次是師父催著我回來的，她說我這年紀，其他姑娘家孩子都會上街打醋了，可我實在是找不到合心意的人。”
她原本就不喜那套酸儒之禮，京都權貴公子娶妻，看的不是臉就是才情，她的臉雖然還算不錯，但性子跟才情可一點兒都不搭邊。
“感情這種事強求不來，四姐現在既然沒有合心意的，不妨放長眼線再挑挑，反正世間好男兒多得是，不必委屈自己。”
蘇蘭激動不已的握住了蘇淺的手，“好妹妹，你這話說的我可太舒心了！”
這些日子以來，誰見到她不是長籲短歎，尤其是蘇士林，大大小小的官員兒子給她介紹了一打兒，就差把她打包送出去了。
兩人在馬車內說了會兒貼心話，最後挑了一家京都最有名氣的衣料坊，準備選幾個合眼緣的回去做衣裳。
蘇蘭平日裏隨意慣了，穿的衣服也都是最不值錢的麵料，這會兒看著滿目琳琅的綢緞，眼睛都直了，“我的天，這些得值多少錢！”
“三姐出門沒帶銀子麼？”
“你這一說，我還真忘了！銀子都在大娘子那！”蘇蘭一拍腦門，又尷尬又無奈。
蘇淺笑了一聲，“不打緊，我帶了。”
“哪兒能讓妹妹給我這個做姐姐的買衣裳。”
“三姐不必客氣的，隨意挑吧。”
這裏的布料確實都不便宜，蘇蘭自幼在荒山野嶺長大，對銀子這種東西最是看重，所以挑來挑去，也隻選了兩件最樸素便宜的。
掌櫃似乎是沒想到蘇蘭這麼窮酸，拿布料時眼神都有些不對，“這位小姐，您確定要選這兩匹料子？”
“有什麼問題麼？”
“這料子是京都前幾年就淘汰的款式，沒什麼人穿了，您不如挑挑上麵那幾個，穿上既有裏子又有麵子。”
蘇蘭擺擺手，“不用，我就買這兩個，衣服而已，講究什麼麵子不麵子的作甚。”
“那好吧。”老板麵帶菜色的把衣服包了起來，蘇蘭伸手接過，正要出門，就見幾個穿紅戴綠，滿頭珠釵的貴女走了進來。
這些女子蘇蘭前幾日在宴席上見過一次，最是尖酸刻薄，而且很瞧不上她。
“咦？這不是侯府三小姐麼？沒想到這麼巧啊。”
蘇蘭皮笑肉不笑，“確實挺巧。”
貴女們看了眼蘇蘭手裏拿著的布料，用帕子掩著唇，笑的花枝亂顫，“三小姐，您何必給侯府這麼節省，這種料子連我府中的下人都不穿了，你買回去莫不是要做抹布？”
“是啊，雖說三小姐你是個庶女，又在外多年，但畢竟是侯府小姐，該好好裝扮才對。”
蘇蘭最是不耐煩這種酸話，臉色頓時黑了下去，“我花的是自己的銀子，用不著你們指手畫腳。”
那幾個貴女神色一變，“你怎麼說話的！”
“就是這麼說，怎麼了！”
眼瞧著這幾人都快打起來了，蘇淺總算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此刻她身上穿著的衣衫是布料坊裏最昂貴的布料所製，少說也得兩三千兩，日光之下袖口絲線熠熠生輝，可真如畫中仙人一般好看。
蘇蘭也沒想到一件衣服可以如此華美，有些看傻了眼，“四妹是要買這衣服麼？”
“嗯？不是三姐剛剛說，讓我替你試一下這件衣服麼？既是姐姐瞧上的，我怎會奪人所愛？”
替她試？
蘇蘭一時有些發懵，不懂蘇淺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蘇淺也不在意，她側臉看了眼站在門口處的那幾位貴女，不鹹不淡道：“真是巧啊。”
貴女們麵麵相覷，不敢再無禮。
若說以前，她們還未必把蘇淺放在眼中，但如今連皇帝都得親自把她和南宮鈺請回來，遠赴西北，這足以說明她本事有多厲害，得罪了她，可不是自尋死路麼？
“方才你們說，我三姐手中拿著的布料連下人都不穿，可你們幾人身上穿的，在我府中也是下人人手一件，唯有我身上這款料子，才是今年京中最時興的。”
貴女們漲紅了臉。
她們何嚐不知那布料珍貴好看？可價格實在是太貴了，兩三千兩，這若買回去，還不得被家中父親活活打死？
“行了，我看諸位也不像是買得起的樣子，老板，替我把身上這件和剩下的幾件都包起來吧，給我三姐每日換著穿也好。”
掌櫃被這麼大的生意砸的眼睛都花了，“全，全包起來？”
“你沒聽錯，是全部。”
這料子所製的衣衫，店內籠統也就四件，雖說那些貴女們原本也沒打算買，但此刻被蘇淺如此激怒，哪裏還忍得了。
“等等！誰說我們買不起，老板，替我們一人拿一件！”
掌櫃為難的看了她們一眼，“可王妃已經……”
“無妨，既然她們要，我便忍痛割愛吧，總不能讓貴女們空手而歸。”
這話一出，貴女們方才知道是中了她的計，氣的臉都綠了。蘇淺心情甚好的笑了笑，去屏風後將衣服換下，一同交給了蘇蘭，“三姐，咱們走吧，可別影響幾位小姐們換衣裳。”
蘇蘭忍著笑，跟在蘇淺身後出了鋪子，剛坐上馬車，她便痛痛快快笑了起來，“四妹，你瞧見那幾人的臉色沒，跟吞了蒼蠅似的，真是有意思極了。”
“嗯，她們嘴上無德，又蠢笨的很，被詐一下也是活該。”
“四妹說的正是，我在外頭可從來沒遇到過這麼嘴欠的女人，不過兩三千兩，她們付得起麼？”
“付不起也得付，話都說出去了，若是拿不出銀子，往後還怎麼在其他貴女們麵前抬起頭做人？”
蘇蘭感歎不已，“我這性子直來直往的，總是靠著蠻力去對付人，如今見到四妹妹才知，軟釘子也這麼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