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捏著柳老夫人手臂的指尖緊了緊，“外祖母，淺兒在侯府裏過的日子也跟死了差不多，倒不如留在這多陪陪您，就算屍人真的要作亂，淺兒也要跟您待在一塊。”
柳老夫人眼眶泛紅，“我知道你在侯府裏受苦了。”
一個沒有生母護佑的孩子，能有什麼好日子過？更何況蘇淺還是個庶女，能平安長大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抽了抽鼻子，蘇淺哽咽道：“外祖母，娘去世之前，您一次沒有去看過她麼？”
“不曾去過，淺兒啊，柳家確實在江湖裏有些地位，可官宦人家，都是瞧不起商戶的，再加上你娘出嫁的事鬧得太難堪，所以我一個婦道人家，也沒法兒跑到京都城去探望她。”
蘇淺了然點頭，呐呐道：“怪不得張繡吟與爹敢那樣對待娘。”
雖然蘇淺說的極輕，但柳老夫人還是聽了個真切，“你說什麼？他們怎麼對待你娘了？”
“沒，沒有，淺兒剛剛隻是隨口一說罷了，外祖母您別當真。”蘇淺趕緊否認著，可這驚慌失措的樣子，倒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架勢。
柳老夫人活了這麼多年，又操持著這偌大的家業，早就活成了人精，怎會信蘇淺的話，追問道：“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娘到底是怎麼死的，難不成是蘇世林他……”
“不是，外祖母，不是您想的那樣，娘她去世，確實有爹的一部分原因，但並不是被人殺害而死的。”
柳老夫人鬆了口氣，但仍是放不下此事，“淺兒，你都已經來了，該說的話還是一次性說明白吧，我這一把老骨頭，雖然沒有多中用了，但還是能給你娘討一個公道的。”
“是，那淺兒就都告訴您。當年娘嫁入侯府後，爹一直都不待見她，前前後後去她院子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後來娘懷了我，府中所有人都以為她會生下一個兒子，可最後卻……爹失望至極，此後再也沒有給過娘什麼好臉色，娘生產後情緒低落，沒多久就鬱鬱而終了。”
柳老夫人聞言，眼珠充血，竟是嗚咽一聲哭了起來，腳下也跟著踉蹌了好幾步，“我那苦命的女兒啊，當年為何就是不聽我的勸，非要嫁給蘇士林那個混賬東西，鬱鬱而終，竟是鬱鬱而終，我的兒啊！”
蘇淺見柳老夫人哭的這麼傷心，心中突然有些後悔了起來。
或許她真的不該將這一切告訴她，至少還能讓她以為自己的女兒是病死的。
可柳氏一輩子淒苦，連死因都得被侯府瞞得嚴嚴實實，她若不說出來，總覺得心裏憋得慌。
拍著柳老夫人後背，蘇淺輕聲安撫著，“外祖母，娘已經去世多年，您千萬別哭壞了自己的身子，否則她九泉下也會不安的，淺兒告訴您這些，隻是想讓外祖母您能替娘出一口惡氣。”
柳老夫人用帕子擦去了臉上淚痕，整個人像是又蒼老了幾歲，“當初你娘嫁入侯府，我送了不知多少兩銀子過去，為的就是能讓你娘被高看一眼。可蘇士林竟敢這麼對我的女兒，我這就去寫一封書信送去侯府，看看他怎麼給我一個解釋！”
蘇淺趕忙攔住了柳老夫人，“外祖母，千萬使不得，您要是這麼問，蘇士林一定會懷疑是誰通風報信，到時候外孫女在府內的處境恐怕會更加困難。”
“淺兒啊，你這一次到底是怎麼出侯府的？蘇士林知道你是來南城了麼？”
蘇淺低著頭，故作悲戚道：“府中死了個丫鬟，大娘子與老夫人誣陷是我殺的，我不肯承認，就挨了板子，後來終於查清了，可爹卻說，那丫鬟冤魂不散纏在了我身上，將我送去了寺廟驅邪。”
“你說什麼！”柳老夫人這會兒是真的怒不可揭，恨不得立刻提著刀去侯府找蘇士林拚命。
那個混賬東西，負了自己的女兒也就罷了，居然連她這唯一的外孫女都這麼受欺負，不行，她必須得想法子討回一個公道，免得蘇士林以為柳家真的無人了，可她到底該用什麼法子才好？
見老夫人皺眉思索，蘇淺眼眸微眯起，壓低聲音道：“外祖母，其實淺兒倒是有一個好法子。”
“哦？你說來聽聽。”
“咱們柳家，不是跟先皇後頗有交情麼？當初先皇後還留下了一道諭旨給您。”
蘇淺這麼一提，柳老夫人頓時有了印象，“對對對，你瞧我，竟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
當年先皇後未曾入宮時，跟她也算是閨中密友，後來一日先皇出遊，兩人一見鍾情，二話不說就把人帶回了皇宮。
半年後，先皇不顧群臣上書，硬是將那女子立為了皇後，當今龍椅上坐著的皇上，也是那位先皇後所出。
“外祖母，您行事低調，從不在外人麵前提起這件事，現如今爹這般欺辱我與娘，您不妨借著這個給蘇士林一個提醒，讓他明白，外孫女也是有人護著的。”
柳老夫人連連點頭，“就依你說的辦。”
隻要能護住她苦命的女兒留下的唯一孩子，讓她做什麼都行。
蘇淺原以為柳老夫人至少會猶豫一下，不曾想她竟答應的這麼幹脆，心中對這個慈愛的老太太又多了幾分好感，“外祖母，瞧您，眼睛都哭腫了，對了，剛剛我不是還說要給您做梅花糕嘛，走走走，淺兒這就給您做去，保證您吃著喜歡。”
柳老夫人破涕而笑，欣慰的拍了拍蘇淺的手，“好，外祖母跟你去。”
在小廚房裏折騰了一下午，蘇淺總算做出了一盤賣相不算太好的糕點。柳老夫人心情大好，吃下了三四塊下去，還將剩下的送給了自己的兩個兒子。
臨近傍晚，柳老夫人終於有些乏了，被嬤嬤伺候著前去歇息，蘇淺總算得了空，匆匆趕回了自己院子。
一整天都沒有陪那個男人，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麼。
推開緊閉的房門，原以為南宮鈺會在等著自己，可屋內卻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