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琳的眼珠子轉動了幾下，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僵著脖子看向了蘇淺，“你知道凶手是誰？對麼？”
蘇淺閑適的走到桌旁坐下，“我知不知道，很重要麼？蘇琳，你難道到現在還不覺得自己殺人有錯麼？”
“錯？”蘇琳滿臉茫然，“她們惹我不高興，所以我殺了她們，難道這是做錯了？”
“就算是那幾個丫鬟伺候不周到，你大可懲處一番，或者趕出侯府，何必要取她們性命？”
“可奶奶說過，隻要府內有人惹怒了我，隨便我怎麼懲處，她都會替我擔著，娘也是這麼說的。”蘇琳的聲音細如蚊呐，也不知道是在跟蘇淺說話還是在跟自己說。
這樣的回答，讓蘇淺對這個嬌蠻跋扈的侯府五小姐突然生出了些憐憫。
或許從她記事開始，就沒人教導過她什麼是真正的對錯。
王氏嫁給蘇士林為妾，老夫人覺得委屈了她，所以就對蘇琳格外的疼愛和縱容，可恰恰是因為這些偏愛，導致了蘇琳變成現在的性格，連對錯都難以分辨。
“蘇琳，你知道麼？今天你娘去竹園求老夫人幫你醫治臉，你可知道她是怎麼回答的？”
蘇琳歪著頭，仍是呆愣模樣，“奶奶是最疼我的，她一定是答應了。”
蘇淺嗤笑，“很可惜，你猜錯了，老夫人非但沒有答應，還勸你娘要知道分寸，她不想為了你的臉，讓侯府淪為整個京都城的笑柄。”
“不可能！”蘇琳如同受了什麼刺激，臉瞬間猙獰了起來，手裏的銅鏡也被狠狠砸落在了地上，“你在騙我！我是奶奶最疼愛的孫女，她怎麼可能會不管我！”
“她確實疼你，可一個庶女和這偌大的侯府，你覺得她會更看重哪一個？蘇琳，你平日裏雖然算不上聰明，但也不算是蠢的太過分，老夫人是什麼樣的人，你當真一點都不清楚？”
蘇淺這番話，仿佛是用一根針刺進了蘇琳的心尖兒上，疼的她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是啊，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老夫人疼她，不過是因為對娘的虧欠，蘇士林對她好，也不過是因為對娘愧疚，她現在擁有的一切，都隻是因為憐憫罷了。
“蘇琳，從蕭氏生下兒子的那一天起，你和你娘的地位早就不如從前了。老夫人現在心心念念的隻有自己的孫子，你如果聰明，就該懂得收斂，而不是繼續殺人惹禍，讓侯府裏不得安寧。”
蘇琳鹹澀的淚水奪眶而出，止不住的嗚咽出聲，“你不懂，你根本什麼都不懂！你有身麼資格在這裏評判我的對錯！”
“怎麼？難道你到現在還不覺得是自己做錯了？”廢了這麼久的嘴皮子，如果她還是沒有半分悔悟，那還真是無藥可救了。
蘇琳眼眶猩紅，下唇嘴角都被咬出了血跡，“這件事，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但人已經殺了，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
“確實沒用，但有悔過之心，總好過抵死不認。蘇琳，這兩年來我與你幾乎是針鋒相對，可我從未真正的算計過你，你知不知道為什麼？”
蘇琳疑惑，“為什麼？”
她確實感覺得出來蘇淺故意讓著自己，否則憑她的心機和手段，自己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因為我知道你本性不壞。”這句話，蘇淺原本不打算說出來的，因為實在是太矯情，但蘇琳的樣子，讓她很想一吐為快。
“你每次見到我都會惡言惡語相對，也時常在老夫人麵前挑撥，可你從不曾對我身邊的丫鬟怎麼樣，更不會借著老夫人為難我。再加上，先前在皇宮中，你慫恿九公主走冰，看到她落水後，卻第一時間就打算去救人，而不是逃走或者將罪責推卸給她人。”
蘇琳眼睛瞪大，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你，你說這些幹什麼？”
“我說這些，隻是為了告訴你，既然本性不壞，就不要一錯再錯。蘇琳，你現在就像是站在懸崖峭壁上，若是一步踏錯，就會墜入深淵，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明白麼？”
“我還能回頭麼？”她的臉已經被毀了，連老夫人和爹都開始厭惡她，這樣和死了有什麼差別？
“當然，隻要你願意，就可以回頭。”說完，蘇淺將手裏的一隻瓷瓶丟給了蘇琳，“這是玉露膏，塗抹三個月之後，你臉上的傷口就可以恢複。”
蘇琳迅速拿起了那隻瓷瓶，小心翼翼道：“我的臉，還能和從前一樣麼？”
“不能。”這麼嚴重的傷口，除非是大羅神仙，否則根本不可能徹底恢複。
“那還有什麼塗抹的必要，好意我心領了，東西你拿回去吧。”也許是知道蘇淺對自己沒有惡意，甚至還願意出手相助，蘇琳的語氣和從前相比明顯柔和了不少。
蘇淺挑眉，“這藥雖然不能幫你徹底祛除疤痕，但至少能恢複個七八成，你真的不需要？”
七八成？
蘇琳抬起頭，沉默了片刻，默默將瓷瓶又收了回去，“謝謝。”而後破天荒的喊了一聲“四姐”。
這麼柔順的蘇琳，看的蘇淺渾身不適，“行了，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客套的，這藥你記得按時塗抹，若是沒了，我會差人送來，還有一件事，我想勞煩你幫忙。”
“你盡管說。”就算是衝著今天送藥的恩情，她也會萬死不辭。
“是關於你娘的。”
……
在前院裏來來回回走了數圈，總算聽到了蘇淺離開的消息。王氏一刻都沒有多逗留，迅速趕往了蘇琳的院落。
推開門，王氏慈愛的喚了一聲，“琳兒，四小姐是不是給了你什麼藥，你……”
話還未說完，就看到蘇琳掀開被子下了地，凝視了她半晌，突然“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娘，女兒不孝，居然連您懷著這孩子會是什麼後果都不知道。要不是蘇淺告訴我，您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
王氏沒料到蘇淺會將此事告訴蘇琳，一時有些手足無措，“琳兒，你聽娘給你解釋，這孩子未必就會要了我的性命，我……”